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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來 第2494節(jié)（第2頁）

他們夫婦二人，又不是那種拋棄女兒的父母，只是情非得已，才有那場變故，如今找上門來認(rèn)親，于情于理，都沒有任何問題。

沒來由想起當(dāng)年小黑炭用輕描淡寫語氣講述的某件事，那是一個關(guān)于饑荒、逃難、夜晚和饅頭的陳年舊事，裴錢說得很無所謂。

陳平安就心里堵得慌。明知他們夫婦如今才來，是身不由己、無可奈何的事情，陳平安卻仍要怪他們怎么如今才來。

明知是自己毫無道理，陳平安愈發(fā)神色落寞，不知道該說什么，好像多說一句話的氣力都沒有了。

劉羨陽突然說道：“不對！”

陳平安茫然抬頭。

劉羨陽冷笑道：“陳平安現(xiàn)在腦袋一團(tuán)漿糊，但是我奉勸兩位一句，別耍小聰明了，今天不把話說清楚，不給出一個完完整整的真相，你們一定會后悔的！”

姜赦深呼吸一口氣，緩緩站起身，沉聲道：“當(dāng)年我們女兒正值地仙瓶頸，想要破境，要過心關(guān)，就需要斬卻一縷純粹的惡念，才能真正證道飛升。我被共斬，道侶身死，摯友白景當(dāng)時本就傷了大道根本，拼盡全力依舊救之不得，我們女兒遭遇變故，若非那位僧人以大神通挽留，絕無轉(zhuǎn)世的可能性，不過這不是沒有代價的，代價就是一位遠(yuǎn)古道士的人性善惡，各執(zhí)一端，給扯碎了，最終變成了兩份人性，都很純粹，一份比例大，一份比例極小。”

陳平安抬起頭，喃喃道：“什么大小，什么多少，不都是一個人的嗎？”

陳平安自言自語道：“明白了，當(dāng)年我《低頭觀井，抬頭看天》）

姜赦點(diǎn)頭道：“如今等于是有兩個女兒了，脾氣更像當(dāng)年的，我們已經(jīng)在碧霄洞主那邊的藕花福地，跟她見過面了?！?/p>

婦人曉得氣氛不對，壯起膽子說道：“兩個女兒，我們都很喜歡，姜赦如今倒是更喜歡裴錢一些，就是一直不肯承認(rèn)?！?/p>

陳平安伸手攥緊椅把手，輕聲道：“裴錢是乞兒，不是棄兒。她不是大道修行路上的渣滓，可以說丟就丟的什么東西。她也不是孤兒，她遇到了我，是有師父、有個家的人?！?/p>

姜赦想要開口說什么，卻被身邊婦人慌慌張張，趕緊攔下，拽住他的胳膊。

陳平安也抬起頭，看了他一眼。

姜赦拗著性子斂了脾氣，閉嘴不言。

陳平安沉默片刻，說道：“你們讓我想想該怎么跟裴錢開口說這件事。爭取在靠岸下船之前，給你們一個答復(fù)。”

姜赦點(diǎn)頭，抱拳道：“由衷謝過?！?/p>

婦人稽首為禮，“萬分感激?！?/p>

他們聯(lián)袂離開屋子。劉羨陽跟小陌也跟著離開，找到路邊攤的貂帽少女，劉羨陽一巴掌拍在謝狗的后腦勺上邊，笑罵一句，“吃吃吃，就知道吃。掌柜的，再來兩份，加辣！”

陳平安獨(dú)自坐在屋內(nèi)，光線透過窗戶，陳平安雙手插袖，怔怔看著那些條條光線與粒粒塵埃。

如果說裴錢就是他們夫婦的女兒，那當(dāng)然很好啊。

陳平安心里邊再別扭，都是一件很值得高興的事。

可是一想起裴錢的“大道根腳”，陳平安就……

抬起頭，靠著椅背，陳平安輕輕捶打心口，有些發(fā)悶。

他曾經(jīng)答應(yīng)過裴錢，好的壞的，不管是夸贊還是訓(xùn)斥，提醒或是建議，當(dāng)師父的自己，都不會跟她說謊。

那該怎么跟她說，故作輕松，讓她不必計較？還是破例，避重就輕，略過不談？

一個人，記性好，就是一把雙刃劍。陳平安和裴錢，師徒兩個，剛好都是記性很好的那種人。

裴錢小時候的某些言語，陳平安至今記憶猶新，一字都不差。

遙想當(dāng)年，遠(yuǎn)游路上，小黑炭哇了一聲，嘿嘿笑著說，“爹，像你這樣的好人，我要是以后一個人出門在外，上哪兒找去哦?！?/p>

莫名其妙就成了爹的遠(yuǎn)游劍客，當(dāng)時笑著沒說什么，隨便她喊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