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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來 第2515節(jié)（第1頁）

崔瀺開門見山道：“上了歲數(shù)的老人，總該為子孫稻粱謀。劍氣長城也該給自己謀求一條退路了。而且這條嶄新道路，必須名正言順，名實兼?zhèn)?。?/p>

陳清都微笑道：“這是夫子到鄉(xiāng)野學(xué)塾給蒙童上課了？崔國師何等高士，跟我這種莽夫聊‘名實’，會不會屈才了？”

崔瀺忽略老大劍仙的冷嘲熱諷，說道：“若說狹義上的紙面文章，書上學(xué)問，劍氣長城這邊有幾個敢標(biāo)榜自己的學(xué)識，估計陳熙也就是當(dāng)個書院山長，至于孫巨源之流，只會附庸風(fēng)雅，無非是那些不學(xué)無術(shù)的世家子弟。你們也別怪浩然讀書人嫌棄你們粗鄙，不通文墨?！?/p>

“可要說書外，這里有著天底下最好的詩詞曲賦和小說。無論豪邁，婉約，仙氣，俠義，都是一流。只說浩然天下的邊塞詩，給這里的故事提鞋都不配。精彩紛呈，各花入個眼，翻書的看客都可以為之浮一大白。也就是沒有人可以為此地劍仙們立傳，否則版刻售賣了……我愿意再次親自上酒桌，與個胖子商賈低三下四敬酒?！?/p>

崔瀺慨然笑道：“落筆紙上，用文字寫書，終究是小道。用人生寫書，才是大道，世間文學(xué)真意所在?！?/p>

“前半截的屁話，就當(dāng)你沒說?！标惽宥忌焓謴椓艘幌露?，道：“后半截內(nèi)容，說得有幾分公允，聽進(jìn)去了。”

崔瀺淡然道：“有辱斯文？劍氣長城何時是以幾篇道德文章作為立身之本的，哪有斯文可辱?！?/p>

陳清都笑道：“又開罵？”

崔瀺說道：“總好過浩然九洲那些自詡斯文的半吊子讀書人，奔走權(quán)貴之門，拜王侯謁公卿，膝蓋軟，見人說話，看似清高，實則嘴巴與別人褲襠里的卵袋子齊平。被大人物客氣幾句，再被旁人隨便吹捧幾句，滿臉紅光，暗自竊喜，強(qiáng)自鎮(zhèn)定，等到走出門去，連屁眼都是快活的?！?/p>

陳清都一時無言，竟是完全無法接話。

罵人一事，果真還是他們讀書人更擅長。

“很早就想要來這邊看看了?！?/p>

崔瀺說道：“當(dāng)初離開文圣一脈，其實有想過要不要來劍氣長城落腳。返回家鄉(xiāng)寶瓶洲，輔佐大驪宋氏，并非首選?！?/p>

陳清都笑道：“還有這等事？你該來的。為何臨時反悔？”

崔瀺說道：“多說無益?！?/p>

陳清都自顧自說道：“你要是來了劍氣長城，就有意思了。蕭愻會服你，豪素也會敬你，一個就不會充滿怨懟，一個也愿意出山遞劍殺妖，你甚至可以刑官隱官一肩挑。陽謀陰謀，臟活累活，都有人做了，相信我會輕松許多?！?/p>

崔瀺接話道：“我怕自己到了這邊，會改變初衷。怕與浩然截然不同的劍氣長城，走了另外一個極端，變成蠻荒?！?/p>

陳清都笑問道：“擔(dān)心自己為了一己之私，跟周密成為同道，即便最終翻了天，達(dá)成所愿，還是會成為千秋罪人？”

崔瀺搖頭說道：“身后名如何，是好是壞，是有是無，不在我考慮范疇之內(nèi)?！?/p>

崔瀺笑道：“如此信任陳平安，敢于將希望寄托在一個境界不高的年輕人身上，崔瀺在此謝過?！?/p>

陳清都皮笑肉不笑，“以什么身份與我道謝，是獨樹一幟的大驪繡虎，還是欺師滅祖的師兄崔瀺？”

崔瀺說道：“隨意?！?/p>

陳清都說道：“崔瀺，說一千道一萬，你總得給我一個能夠說服自己的理由?！?/p>

“遠(yuǎn)古歲月，劍修當(dāng)先登天，書生緊隨其后?！?/p>

崔瀺說道：“今時不同往日，但是陳清都舍得先死，崔瀺愿意后死。你我退場的方式可能平淡了點，結(jié)局肯定不會太差?！?/p>

陳清都笑道：“古來圣賢皆死盡，唯有豪杰不寂寞。你我都是注定當(dāng)不成圣賢的人物，豪杰，倒是能夠勉強(qiáng)湊個數(sh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