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是說沒有白來一趟老鶯湖,更是說沒有白來大驪王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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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魄山的近鄰,一邊是開辟為山主私人道場的扶搖麓,一邊是陸神作為道場多年的天都峰。
陸神走出臨崖的屋舍,憑欄而立,看那落魄山集靈峰神道之上,山頂劍修與山腳道士之間的大道對峙。
一陣輕輕的敲門聲響起,聽廊道的腳步和言語聲音,是一位中五境修士,陸神卻是一瞬間就祭出神通,一條無形山脈從觀景臺蔓延向門外,將那境界低微的山中道人給禁錮在“山脈”中。
果然,那道人“走出”山脈,徑直來到了觀景臺這邊,站在陸神身邊,問道:“陸神,你已經(jīng)親眼見到了。”
陸神知道這個家伙的言外之意。
鄒子是問他陸神。
如何,這就是純粹劍修。十四境已經(jīng)如此,十五境又該如何?
與善惡有關(guān)嗎?對錯是非有用嗎?天地人間,當(dāng)真能夠承負嗎?
已是飛升境圓滿三千載的陸氏家主,依舊是艱難開口道:“何至于此。”
鄒子問道:“不必如此?”
陸神感慨萬分,竟是有些傷感,喃喃說道:“天地也想瞧見一二新鮮面孔,如今有了,你又何必打殺了。人間是我們?nèi)碎g的人間,不是你鄒子的,不是我陸神的。也許你做的,是對的,千真萬確,但是我就是沒來由覺得有些……大道無情,沒有人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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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臺。
對于陳平安斷定他是龐鼎,殷績置若罔聞,依舊高高舉起那只手,自顧自說道:“我也不勸你?!?/p>
“這么多年以來,比盟友更盟友,只是在暗中實打?qū)崕湍悖易龊檬虏涣裘?,陳山主,想不到吧??/p>
“如何謝我?”
聽著殷績看似神神道道的混賬話,陳平安一言不發(fā),走到高臺邊緣,坐在那邊,雙手籠袖,想了想,掏出那只相伴多年走過千山萬水的養(yǎng)劍葫,悶不吭聲,喝了口酒。
殷績來到他身邊一起坐下,雙手抱住后腦勺,意態(tài)憊懶,微笑道:“陳山主,何必這般為難呢,吾有一法決狐疑,不妨聽聽看?簡單,實在是太簡單了,假裝不知即可,瞞騙天下人不容易,騙個自己,放過自己有何難?!?/p>
陳平安左手拿著酒葫蘆,右手抬起,擺擺手。
殷績竟然當(dāng)真不繼續(xù)蠱惑人心了,大概是他覺得過猶不及,反而就沒了意思吧。
殷績轉(zhuǎn)頭看了眼還很年輕的男人,頭別木簪,青衫長褂,腰懸雙劍……身份越多,所謂的大道成就越高,就越可憐,很可憐的。
他像是自言自語說了句話,殷績得償所愿,笑著點頭,說有何不可呢。
年輕人放下酒葫蘆,手中多出了一片樹葉,吹起了一首悠揚明澈的鄉(xiāng)謠,可能是在家鄉(xiāng)學(xué)會的,也許是在異鄉(xiāng)聽來的。
殷績坐在一旁,輕輕拍打膝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