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日后,駿馬疾馳聲踏碎了簌簌枯葉。
宮中的信使來了。
趙慶瑨按捺著心里的躁動打開朱漆封匣,片刻后臉色一沉。
謝君乘被叫過去聽榮和帝交代的事情,期間還吊兒郎當(dāng)?shù)仵鈦眭馊?,硬是把本就不高興的康王惹得更不耐煩。
趙慶瑨正要遣人去傳余敬過來,謝君乘終于如夢初醒地猛站起身:“我可以替皇兄走一趟。”
趙慶瑨聽到“皇兄”這個親昵稱呼,一抬頭就撞見謝君乘亮晶晶的眼神。
桌上的信紙?zhí)稍诠噙M(jìn)廳堂的涼風(fēng)里,蠢蠢欲動,印章紅得灼眼。
趙慶瑨爽快應(yīng)允了,也不再派人跟著,特意當(dāng)一次體貼的“兄長”,說:“讓余敬過來,你難得出去一趟,也不必急著回來,萬事當(dāng)心?!?/p>
謝君乘謝過趙慶瑨,腳下生風(fēng)地走了。
高邑心知主子此刻根本沒心思顧上勵安侯要去做什么,“殿下,皇上突然改了主意,只要李魏榮一人,其余人等就地處理,只怕是宮中有人橫插一手,胡謅幾句讓皇上聽進(jìn)去了?!?/p>
康王聞言又拿起信件看一遍。
的確,如此態(tài)度轉(zhuǎn)變,與最初咬牙切齒的很絕大相徑庭。
康王揉著眉心道:“胡謅……也得說得好聽,父皇才會照做。還能是誰?要么是本王那個好弟弟,什么都要爭一口,要么是那群唯恐天下不亂的閹人。李魏榮不止是父皇的心頭大患,盼著他死的人能把皇宮繞三圈吶,他這人頭可是大功一件,誰不想摸上一把?”
高邑心有不甘:“可親身涉險的人是殿下,他們只在深宮中坐享其成,算什么本事?”
趙慶瑨認(rèn)出劉昆代筆寫信的字跡,半瞇著眼睛說:“老三這陣子忙萬壽臺的事情,一門心思等著憋幾個月去討老頭高興??磥硎沁@個沒根的東西,終于盼到錦衣衛(wèi)裁撤,李魏榮一死,他就等不及要讓所有人認(rèn)清楚,誰才是天子近臣?!?/p>
高邑一怔,忽而想起來:“殿下,那劉公公是想好了要以謝侯爺為仰仗?”
趙慶瑨不以為意,隨手將信紙扔回桌上,說:“狗東西陰險狡詐,和李魏榮一個做派,真要劍走偏鋒,不靠皇子靠混子也不出奇,可那也得謝君乘樂意啊?!?/p>
高邑笑道:“可勵安侯與他父親云泥之別,可惜了謝相當(dāng)年如此治世之才,這小侯爺如今卻成了這模樣。如今還一門心思全在一個妖女身上?!?/p>
趙慶瑨贊賞地指著高邑說:“所以我巴不得讓他出去廝混,扶不上墻的一把爛泥,劉昆能指望他什么?本王可不一樣,幸好留了她一條命,只要錦衣衛(wèi)沒死絕,姓劉的就沒法一手遮天?!?/p>
如今錦衣衛(wèi)幾乎被連根拔起,她就是唯一讓滿朝權(quán)貴忌憚又懼怕的殺手锏。
沒有人知道她掌握了什么。
“無知,既可生出無畏,亦能生出無邊的恐懼。他們當(dāng)然怕我?!苯瓰懸恢睌噭又肜锏乃?,抬頭直直看著謝君乘才接著道:“正如皇上容不下剛愎自用且先斬后奏的李魏榮。他死了,皇上的臉面就回來了,原先盛怒之下的決定需要一個臺階,否則堂堂皇城吊著一排天子近臣,天子這臉面又往哪里放?劉公公最懂圣心?!?/p>
江瀾沒從他的眼里看出什么。
謝君乘一手?jǐn)R在大腿,手中的折扇似漫不經(jīng)心地一下下輕叩著膝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