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那些管事,多是跟著老太爺?shù)睦先恕?/p>
“老人更該懂規(guī)矩?!辟Z珠上前一步,“父親若信得過我,就讓我去查。先從莊田查起,再清采買,最后理人情賬。三個月,我定能讓府里的進項多三成,開銷減兩成?!?/p>
賈政看著兒子眼中的篤定,想起這幾日賈珠病中還在翻賬冊,心里忽然一動。他沉默片刻,猛地一拍桌子:“好!我就信你一次!需要什么人,盡管調(diào)遣!”
從書房出來,賈珠正遇上李紈帶著丫鬟往賈母院里去,手里捧著個食盒?!皠偀趿吮茄├妫o老太太和太太送去?!崩罴w笑著說,“聽喜兒說你去賬房了?身子剛好,別太累著?!?/p>
賈珠接過食盒,掀開蓋子看了看——雪梨燉得軟糯,湯汁清亮,卻只用了兩個雪梨。“怎么不多燉些?”
“府里的梨子不多了,省著點吃?!崩罴w低聲道,“前兒采買的人說,南邊遭了災,梨子漲價了。”
“漲價不是借口?!辟Z珠把食盒遞回去,“你讓人去庫房看看,上個月采買的‘江南新果’,是不是還堆在那里沒人吃。”他忽然握住李紈的手,“紈兒,府里的日子,不能再這么過了。從今日起,你幫我盯著內(nèi)宅的采買,凡是沒必要的開銷,一律停了。”
李紈心頭一震,看著賈珠眼中的光,用力點了點頭:“好。”
回到院里,賈珠立刻喚來喜兒:“去備些東西——兩匹粗布、十斤糙米、五斤紅糖,再去藥鋪買些治風寒的藥材。明日一早,跟我去京郊莊子?!?/p>
喜兒瞪大了眼:“大爺,去莊子讓什么?那里又臟又偏……”
“去挖蛀蟲?!辟Z珠語氣平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那些啃食賈府根基的蟲子,該清一清了?!?/p>
暮色降臨時,李紈端著晚飯進來,見賈珠正對著一張紙寫寫畫畫,上面列著“歸整地塊”“改租為分”“試種新糧”等字樣?!斑@是……”
“我給莊子想的新法子?!辟Z珠指著“試種新糧”一項,“我讓人從南邊捎了些紅薯種子,那東西耐旱高產(chǎn),種好了能頂不少糧食?!?/p>
李紈看著紙上的字,忽然覺得,眼前的丈夫,像是換了個人。不再是那個只知讀書的公子,而是個要扛起整個家的男人。她拿起筆,在“紅薯”旁邊添了個“玉米”:“我娘家那邊有種這個的,說是也很頂用。”
賈珠笑了,握住她的手:“好,那就一起種?!?/p>
窗外的月光爬上窗欞,照亮了紙上的字跡,也照亮了兩人眼中的默契。賈珠知道,這條路必定難走,有舊規(guī)矩的阻礙,有既得利益者的反撲,但他別無選擇。
為了李紈不再為幾兩銀子精打細算,為了寶玉不再讓那“富貴閑人”,為了賈府不再落得“白茫茫大地真干凈”的結(jié)局,他必須走下去。
夜色漸深,榮國府的燈火一盞盞熄滅,唯有賈珠的窗,還亮著。那點光,像是黑夜里的一點星火,雖微弱,卻執(zhí)拗地燃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