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柏奕帶著阿離回到自家院落的時候,天已經(jīng)快要亮了。
他和阿離誰都沒有說話,身心俱疲地推開了門,往里走了幾步之后,就看見等了一夜的柏靈靠在水井旁睡著了。
柏奕上前,輕輕推了推,“柏靈,醒醒,我們回來了?!?/p>
柏靈有些困倦地睜開眼睛,看見身上蓋著自己昨晚給韋十四的那張?zhí)鹤?,而柏奕和阿離兩人都眼眶發(fā)紅地站在自己面前。
“辛苦了……”柏靈站了起來,“小滿家怎么樣了?”
柏奕搖了搖頭。
他現(xiàn)在并不是很想提這個。
“你進屋睡一會兒吧?!卑剞葦]起袖子,“我去給你們弄點兒東西吃?!?/p>
阿離緊跟著柏奕就要進廚房,也被柏奕擋在了外面。
“你也一樣,累一晚了,進屋躺一躺?!卑剞日f著,便合上了門。
他一個人在暗淡無光的廚房里靜坐。
在曾經(jīng)工作的地方他已經(jīng)見慣了生死扯皮,但這一晚過得還是比想象得要折磨。
小滿的家在平京的最南面,他們賃下了一間破舊不堪的老屋。家里只有她母親一個人,而她的父兄還在外做工,大概要再過四天才能回來一趟。
那個臉色枯黃帶著病容的女人,抱著女兒的尸體,在家徒四壁的屋子里愣愣地出神,既不哭也不鬧,只是輕輕呵氣,搓著女兒僵硬冰涼的小手。
阿離低下頭,幾乎無法直面眼前的情形。他反復地磕頭,請求婦人的原諒,在說完今晚小滿的死因之后,把她的死全部歸咎在自己。
“嬸子病了幾年了?!卑剞鹊吐晢柕?。
“……三四年吧?”婦人很平靜地回答,她低頭貼了貼孩子的小臉,哄笑著說道,“囡囡是想給我抓藥是不是???”
柏奕說不出安慰,他看著小滿母親古銅色的皮膚和灰暗的眼圈,心知只怕這位婦人也已經(jīng)時日無多——這是標準的肝病病容,肝臟的病變導致內(nèi)分泌紊亂,進而使得皮膚的色素代謝失常……
這情形看起來已經(jīng)相當嚴重了。
婦人摸了摸阿離的頭,反而開始安慰起他來,讓他不要自責。
“……人各有命?!眿D人用虛弱的聲音答道,“都是命,由不得你不認?!?/p>
說著,婦人便捂著腹,有些痛苦地彎下身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