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種求生的直覺告訴他,這個時候不能亂說話。
一旁王濟懸已經(jīng)帶著義正嚴辭的姿態(tài)跪了下來,“皇上,臣參奏太醫(yī)院學徒柏奕,目無君父,妄議圣躬!”
——這又是什么罪名?
柏奕帶著驚疑望向王濟懸,卻仍舊不知該以什么回應。
可此時建熙帝的眼睛已經(jīng)微微瞇起,細長的雙目里透出了直白的厭惡和殺意。
王濟懸仍舊保持著先前的姿態(tài)跪在那里,建熙帝的反應完全在他的意料之中,他的眸子里再次閃過不易覺察的微笑,醞釀了片刻,決定為皇上的這把心火再添些油,好讓它燒得更盛一些。
“皇上,”王濟懸沉聲道,“臣職掌太醫(yī)院多年,未曾想,竟對新入學徒疏于管教,致使他們受前朝言論蠱惑,借醫(yī)治之名,行誹謗之事,臣……臣真是愧對圣恩!”
柏靈忽然笑了起來。
少女的輕笑在這劍拔弩張的大殿里顯得無比刺耳,眾人的目光一時都從柏奕身上離開,轉向柏靈。
“狂悖小兒,你笑什么?!蓖鯘鷳铱聪虬仂`。
“到底是誰在目無君父,誰在妄議圣躬?”柏靈淺笑著開了口,“我們心里都清楚,只怕是王太醫(yī)自己不太明白?!?/p>
王濟懸嗤了一聲,“你不要以為,現(xiàn)在說一些似是而非的話,就能混淆視聽。”
柏靈臉上的笑容轉冷,“王太醫(yī),你真的打心底里,視皇上為君父,是真龍?zhí)熳訂???/p>
“你——”王濟懸怔了怔,“休要在這里胡言亂語!”
“這些兔子的病和死到底是不是水銀造成的,證據(jù)已經(jīng)擺到眼前,結論自然再清楚不過?!?/p>
柏靈語速輕快,她目光帶笑,完全沒有給王濟懸插嘴的機會。
“但今日,我父兄和你的對峙全是圍繞小皇子進行的,小皇子才將將出生六個月,受不得水銀這等天下奇珍有什么稀奇,你竟然為了自保,把皇上拉出來當你的擋箭牌……”
說著,柏靈望向建熙帝,溫聲道,“水銀也好,硫磺也罷,不論這些東西對普通人會造成多大損害,皇上是真龍?zhí)熳?,自然不可同日而語?!?/p>
直到這一刻,柏奕才真正聽明白了方才到底是在吵什么——他竟是忘了,在歷朝歷代苦求長生的帝王眼中,水銀從來是一件圣物。
它在單質態(tài)時是世界上唯一能夠在常溫下流動的金屬,與硫化合后,更是呈現(xiàn)出血液一般的鮮紅色彩,所謂服金者壽如金,人們都愿意相信這種奇特的特性能夠將人帶向永生境界。
柏奕如墮冰窟一般,后頸沁出了冷汗。
一旁的柏靈又垂眸笑了笑。
“某些人口口聲聲喊著君父,可遇到事情,竟連這一層最基本的道理都想不通,我們明明在說小皇子受不得摻了水銀的藥,你便要把這件事和朝臣反對陛下求長生、煉丹藥的事聯(lián)系起來,攀咬我們……
“你猜皇上會不會上你的當?”柏靈歪著頭,輕聲說道。
“這怎么是我在故意攀咬,你們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