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開了一壇又一壇。
五壇老酒被揭開泥封之后,王鈍就坐不住了,趴在柜臺那邊,輕聲勸說道:“江湖路上,喝酒誤事,差不多就可以了?!?/p>
那瞧著年輕的青衫劍仙背對著王鈍,手上倒酒動作沒停,“沒事,多裝些酒,一樣可以省著點喝?!?/p>
王鈍猶豫了一下,提醒道:“我可以換張臉皮,換個地方繼續(xù)賣酒的?!?/p>
那年輕劍仙抬起頭,笑道:“那我先預(yù)祝王莊主開業(yè)大吉,財源廣進?!?/p>
王鈍見他不上道,只得繼續(xù)說道:“下邊那幾壇子老酒太烈,名為瘦梅酒,其實是我灑掃山莊的老窖藏酒,一般來此酒肆的江湖人不知酒名,哪怕掏得起銀子,也根本不敢喝兩碗,實在是后勁太足,所以被稱為兩碗晃或是三碗倒,你不妨用尋常酒水兌一兌,味道更好?!?/p>
年輕人搖頭道:“沒事,喝酒不是喝茶,不用講究什么余味綿長,喝酒求醉,天經(jīng)地義?!?/p>
王鈍實在忍不住了,“如今莊子上貴客如云,官家人,江湖朋友,文壇名宿,都慢待不得,莊子里邊儲藏的那三十壇瘦梅酒,估摸著已經(jīng)傷亡殆盡了,我之所以來此躲清靜,也是想要好歹留住幾壇子瘦梅酒,你就不體諒一二?”
年輕人已經(jīng)打開最后一壇瘦梅酒,懊惱道:“前輩為何不早說,這泥封一開,就藏不住味了,咱們先前已經(jīng)在酒桌上喝得差不多,不然倒是可以嘗一嘗這瘦梅酒的滋味,這會兒不裝入我的酒壺里,真是可惜,可惜了。罷了,既然王莊主想要留一壇自飲,做那與我只愿分一碗酒給人喝的小氣之舉,我還是算了,就給王莊主剩下這一壇。”
王鈍擺擺手,呵呵笑道:“哪里哪里,只管倒酒,我王鈍不是那種人,好酒贈劍仙,藏酒養(yǎng)劍葫,人間美事啊,好事一樁?!?/p>
所以到最后,瘦梅酒一壇子沒剩下。
王鈍轉(zhuǎn)過身,好似眼瞅著一位位閨女出嫁遠方,有些傷感,不愿再看。
王鈍背對著柜臺,嘆了口氣,“什么時候離開這邊?不是我不愿熱情待客,灑掃山莊就還是別去了,多是些無聊應(yīng)酬?!?/p>
然后王鈍說了綠鶯國那處仙家渡口的詳細地址。
陳平安繞出柜臺,笑道:“那就勞煩王莊主讓人牽來兩匹馬,我們就不在小鎮(zhèn)過夜了,立即趕路?!?/p>
王鈍一揮手,將聞訊趕來的一位山莊弟子,從那遠處街巷拐角處喊到身邊,是一位面如冠玉的中年劍客,王鈍武學(xué)駁雜,無論是拳法輕功,還是刀劍槍,皆是五陵國當(dāng)之無愧的第一人,所以一眾親傳弟子當(dāng)中,各有精通,趕來酒肆這位,就是深得王鈍劍術(shù)真?zhèn)鞯牡靡獾茏?,在五陵國是穩(wěn)居劍術(shù)前三甲的江湖高手,見到了陳平安后,聽過了師父的吩咐,離開酒肆之前,沒忘記朝那位青衫劍仙抱拳行禮:“灑掃山莊弟子王靜山,拜見劍仙,以后劍仙若是還會路過山莊,懇請劍仙指點晚輩劍術(shù)一二。”
陳平安笑著點頭,“好的?!?/p>
王鈍笑道:“指點什么劍術(shù),山上的飛劍一來一回,你王靜山就輸了。直說想要親眼見識一下劍仙的本命物就是,扯什么狗屁理由,也不害臊?!?/p>
王靜山顯然熟稔自己師父的脾氣,也不覺得尷尬,面帶微笑,告辭離去。
很快王靜山就從山莊那邊帶來兩匹駿馬,除了王靜山之外,還有兩騎,是一雙少年少女,是王靜山的師弟師妹。
三人五馬,來到距離灑掃山莊不遠的這座縣城。
一般的山莊人,不敢跟王靜山開口一起去酒肆叨擾師父,看一看傳說中的劍仙風(fēng)采,也就是這兩位師父最喜愛的弟子,能夠磨得王靜山不得不硬著頭皮一起帶上。
王鈍與那兩位外鄉(xiāng)人沒在酒肆,而是三人站在酒肆附近的客棧門口。
沒有什么客套寒暄,陳平安與隋景澄翻身上馬,策馬遠去。
那位與王靜山一般背劍的少年,雙手握拳,嘖嘖稱奇道:“不愧是書上所說的劍仙!”
王鈍笑問道:“你哪只狗眼看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