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鈍笑問道:“你哪只狗眼看出來的?”
少年是半點不怕師父王鈍的,雙指彎曲,指了指自己眼眸,“都瞧出來了!”
這個動作,自然是與師父學來的。
少女佩刀,不以為然道:“我反正是沒看出什么門道?!?/p>
少年嗤笑道:“你學刀,不像我,自然感覺不到那位劍仙身上無窮無盡的劍意,說出來怕嚇到你,我只是看了幾眼,就大受裨益,下次你我切磋,我哪怕只是借用劍仙的一絲劍意,你就必敗無疑!”
王鈍一巴掌拍在少年腦袋上,“傻樣兒,方才那位劍仙在的時候,你咋個不說這些?”
少年一本正經(jīng)道:“劍仙氣勢太足,我被那股驚天動地的充沛劍意壓制,開不了口啊?!?/p>
王鈍又是一巴掌拍過去,打得少年腦袋一晃蕩,“滾一邊去?!?/p>
少年大搖大擺走出去,轉(zhuǎn)頭笑道:“來的路上,聽說靜山師兄說那翻江蛟盧大勇領(lǐng)教過劍仙的飛劍,我去問道問道,如果不小心再給我領(lǐng)略出一絲飛劍真意后,呵呵,別說是師姐了,就是靜山師兄以后都不是我對手。于我而言,可喜可賀,于靜山師兄而言,真是可悲可嘆?!?/p>
說完之后,背劍少年快步如飛。
王靜山忍著笑,“師父,小師弟這臭毛病到底是隨誰?”
王鈍為了撇清自己,開始胡亂潑臟水,“應(yīng)該是隨你們的大師姐吧?!?/p>
王鈍的大弟子傅樓臺,用刀,也是五陵國前三的刀法宗師,而且傅樓臺的劍術(shù)造詣也極為不俗,只是前些年老姑娘嫁了人,竟是相夫教子,選擇徹底離開了江湖,而她所嫁之人,既不是門當戶對的江湖豪俠,也不是什么世代簪纓的權(quán)貴子弟,只是一個殷實門戶的尋常男子,而且比她還要年紀小了七八歲,更奇怪的是整座灑掃山莊,從王鈍到所有傅樓臺的師弟師妹們,都沒覺得有什么不妥,一些江湖上的閑言閑語,也從不計較。早年王鈍不在山莊的時候,其實都是傅樓臺傳授武藝,哪怕王靜山比傅樓臺年紀更大一些,依舊對這位大師姐極為尊敬。
所以少女有些打抱不平了,埋怨道:“師父,可不能大師姐不在山莊了,你老人家就卸磨殺驢,這也太沒江湖道義了?!?/p>
王鈍置若罔聞,帶著兩位弟子走回酒肆那邊。
關(guān)了這家酒肆之后,自然是要挪窩了。
王鈍坐在酒桌旁,王靜山開始借此機會,與老人匯報灑掃山莊的近況,錢財收支,人情往來,皇帝御賜匾額的懸掛適宜,挑選了哪天做黃道吉日,哪個門派的哪位大俠遞交了名帖和禮物,卻未進莊子住下,又有誰在下榻山莊的時候與他王靜山訴苦,有什么時候想要請王鈍幫忙與人遞話,又有哪個門派的哪位江湖老人壽宴,灑掃山莊需要誰露面去登門還禮,刑部衙門那邊一位侍郎親自寄信到了山莊,需要莊子這邊派遣人手,去幫忙官府解決一樁懸疑難解的京城命案……
王鈍從桌上酒壺倒酒到大白碗里邊,一口一口喝著酒水,有些王靜山已經(jīng)決定好了的事情,老人大多只是點頭,就算是通過了,若是覺得不夠穩(wěn)妥,就開口指點幾句,一些個王鈍以為比較重要的注意事項,也說得事無巨細,王靜山一一記下。
佩刀少女在一旁聽得打哈欠,又不敢討酒喝,只是趴在桌上,望著客棧那邊的街道,偷偷想著,那位頭戴冪籬的女子,到底是什么面容,會不會是一位大美人?摘了冪籬,會不會其實也就那樣,不會讓人覺得有絲毫驚艷?不過少女還是有些失望的,那位原本以為一輩子都未必有機會見上一面的劍仙,除了年輕得讓人倍感驚奇,其余好像沒有一點符合她心目中的劍仙形象。
王靜山說了將近半個時辰,才將近期熱熱鬧鬧的山莊事宜一一說完。
王靜山從不飲酒,對于劍術(shù)極為執(zhí)著,不近女色,而且常年素齋,但是大師姐傅樓臺退隱江湖后,山莊事務(wù),多是他與一位老管家管著內(nèi)外事,后者主內(nèi),王靜山主外,可事實上,老管家上了年紀,早年在江湖上落下許多病根,已經(jīng)精力不濟,所以更多是王靜山多擔待,像師父王鈍躋身十人之列后,老管家就有些手忙腳亂,需要王靜山出面打點關(guān)系,畢竟不少有些名氣了的江湖人,就連負責接待自己的灑掃山莊弟子是什么個身份、修為,都要仔細計較,若是王靜山出面,自然是顏面有光,若是王鈍老前輩諸多弟子中資質(zhì)最差的陸拙負責招待,那就要犯嘀咕了。
王鈍提碗喝酒,放下后,說道:“靜山,埋不埋怨你傅師姐?若是她還在莊子里邊,這些亂七八糟的事務(wù)就無需你一肩挑起了,說不定可以讓你早些躋身七境。”
王靜山笑道:“說全然不埋怨,我自己都不信,只不過埋怨不多,而且更多還是埋怨傅師姐為何找了那么一位平庸男子,總覺得師姐可以找到一位更好的。”
王鈍笑道:“男女情愛一事,若是能夠講道理,估摸著就不會有那么多泛濫成災(zāi)的才子佳人小說了?!?/p>
這類話題,王靜山從不太過摻和。
事實上,哪怕是不太喜歡那位偶爾幾次跟隨傅師姐在山莊露面,都畏畏縮縮不討喜的男子,王靜山也都客客氣氣,該有的禮數(shù),半點不缺,不但如此,還盡量約束著那些師弟師妹,擔心他們不小心流露出什么情緒,到最后,難做人的,還是傅師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