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秀才笑道:“這有什么不能問的,遠古天庭位于一處遙遠星河中,如今所謂的仙人御風,說不定窮其一生都到不了。以往神靈蒞臨人間大地,除了極少數(shù)神通廣大,能夠全然無視光陰長河,其余絕大多數(shù)神靈,也需要走那飛升臺往返,所以飛升臺不單單是接引地仙飛升這么個用途。青童天君負責其中之一,因為其實有兩座嘛。”
至于另外一座,便是蠻荒天下的托月山了。
只是早已名不副實,當初陳清都與龍君、觀照一起問劍托月山,可不是作那意氣之爭。
不過剩余這些內(nèi)幕,老秀才就不多嘴了。
趙天籟自己都不與煉真道友講,一壇桂花釀而已,可買不了幾頁老黃歷。何況那個獨自站著不嫌累的無累道友,作為遠古四位劍靈之一,恐怕比大天師更知曉真相。
老秀才站起身,笑道:“雖然沒有遂愿,可真真是托了煉真姑娘的福氣,上次是喝了一壺好茶,今兒又在這里喝了一壺好酒,我這人登門做客,老秀才嘛,囊中羞澀,卻也一向是最講究禮數(shù)的,上次送了楹聯(lián)橫批,今天還要送龍虎山某位結(jié)茅問道數(shù)年的年輕人,一方印章,有勞大天師或是煉真姑娘,以后轉(zhuǎn)交給他?!?/p>
趙天籟站起身,“說來說去,還是肥水不流外人田。”
那個昔年乘坐牛車離開驪珠洞天的趙繇,是齊靜春嫡傳弟子之一。
后來游歷中土神洲,在龍虎山一座道宮修行過一段歲月,都不算那不記名弟子,身份依舊是儒生,最終趙繇去了。事實上她與那年輕人趙繇,也算不得什么陌生人。
老秀才笑呵呵道:“又不是什么見不得光的東西,煉真姑娘只管看那印文內(nèi)容,反正又不著急轉(zhuǎn)交趙繇,需要代為保管差不多九十年?!?/p>
煉真也就不再客氣,雙指捻住印章,抬起一看。
四字印文。
心燈不夜。
趙天籟看了一眼,會心而笑,“丘壑精神,云水陳人。心燈不夜,道樹長春。”
老秀才大笑道:“天籟兄,人間書都快要給你讀完了!”
趙天籟其實原本還有一句好話,是稱贊刻刀做筆字不錯,煙火氣里邊生出一股仙佛氣。結(jié)果給老秀才這么一說,便算了。
老秀才試探性問道:“莫不是馬屁拍馬蹄了?我可以改。把話收回都成?!?/p>
煉真收起印章后,聞言忍俊不禁,文圣老爺這般讀書人,世間少有。
趙天籟問道:“接下來要去哪里忙碌?”
老秀才猶不死心,繼續(xù)問道:“回頭我讓關(guān)門弟子專程幫你篆刻一方印章,就寫這‘一個不小心,讀完人間書’,如何?中不中意?嫌字數(shù)多留白少,沒問題啊,可以只刻四字,‘將書讀遍’?!?/p>
趙天籟依舊不答話。
老秀才給自己找臺階下的功夫,也是一流,行云流水,轉(zhuǎn)折如意,已經(jīng)開始撫須而笑,“兩位再傳弟子,一個是小齊找的,一個是我為關(guān)門弟子找的,就成了一個輩分,倆孩子剛剛湊巧匯合,我當然得去看看。”
等到老秀才偷偷使了個眼色,大天師只得施展神通,幫那老秀才縮地山河,去往遙遠處。
小道童問道:“老秀才何必如此?”
趙天籟笑道:“木秀于林風必摧之,弟子太出類拔萃,當先生的也會憂愁不已。只不過這等心累,別有滋味,尋常人求也求不來就是了?!?/p>
小道童突然眉頭緊皺。
那個老秀才,沒還酒水!
趙天籟笑道:“所以我還了一個不小心?!?/p>
老秀才在極遠處落腳,筆直撞入一條江河中。
老秀才鳧水上岸后,不知為何,長嘆一聲,再次御風遠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