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劍修的一劍破萬法,對于三人精心設置的這個局,就會是雙刃劍。
寧姚對此毫無芥蒂,安安靜靜等待那個吳霜降的下一次路過。
先前她聽陳平安說了幾句,這些小天地,才是用來待客的棋局先手罷了。
寧姚當時有些好奇,層層疊疊的小天地,最終到底會有幾座,只是不好詢問,免得不小心泄露天機。
陳平安就只是笑著說了三個字,有點多。
崔東山和姜尚真,在各地天地內(nèi),雙袖抖落,法寶如雨。
雙方毫不心疼。
這就是落魄山的待客之道,只要有人做客落魄山,不管是問劍問拳還是問道,此人境界越高,落魄山就會砸錢越多,講究越多,禮數(shù)越多。
還禮
吳霜降被困于重重疊疊的小天地,已經(jīng)不見那四人身影,反而收起了那尊足以撐開天地的巍峨法相,好好欣賞起這幅星宿圖作為根本之物的第一層芥子天地。
再外邊些,有那搜山圖的氣息,吳霜降也不著急,凌空虛渡,隨意一步,就能夠在小天地內(nèi)跨越出一個星宿,身形四周,因為他是唯一被壓勝對象,一個呼吸,一個挪步,就會與小天地碰撞,尤其是當吳霜降每次行走之時,如滾滾江河沖擊水中砥柱,激起一陣陣炫目的琉璃七彩色,流光溢彩,無比璀璨,他身后仿佛拖曳出一條極其纖細卻凝聚不散的長線,使得吳霜降恍若一尊神靈遠渡星河。
閑庭信步,就像一位剛剛進入世俗欽天監(jiān)的練氣士,要做那昏見、昏中、朝覿和旦中四種入門課業(yè)。
然后吳霜降一步來到斗、牛兩宿之間的虛空處懸停,回首望去,一條條條好似人生軌跡的長線,經(jīng)久不散,是一條因果線的大道顯化?吳霜降覺得有些新鮮,就放任不管,期待著對方的扯起線頭,只希望不是雷聲大雨點小的手段。
吳霜降雙手負后,低頭微笑道:“崔先生,都說氣沖斗牛,試問劍光何在?”
對于浩然人物,吳霜降真正感興趣的,就只有兩個,蘇子,繡虎。
前者的詞篇,吳霜降由衷欣賞,所以當年與陸沉,一起站在大玄都觀外,哪怕當著那個虎頭帽孩子的面,吳霜降還是直說一句仰慕蘇子。至于后者,不是佩服什么欺師滅祖,不是什么浩然錦繡三事,而是崔瀺的那個選擇,以及最終做成那個選擇的百年鋪墊,讓吳霜降覺得極有意思,換成是自己,就絕做不成,既然如此,就當?shù)闷鹱约旱囊环菥匆狻?/p>
吳霜降很少會覺得做不成什么事,寫詞寫不出蘇子豪邁,僅用百年就能夠算計兩座天下,玩弄于鼓掌之中,則不如崔瀺。
所以崔先生這個敬稱,吳霜降還真不是什么客套話。
事實上,吳霜降已經(jīng)無需跟任何人說客氣話了,與玄都觀孫懷中不用,與白玉京陸沉也不用。
一位重返此地的白衣少年,現(xiàn)身在極其遙遠的下方,哪怕吳霜降這樣的修為境界,窮盡目力,也只能見到那一粒芥子身形,只是那少年嗓門不小,“你求我啊,不然見不著!”
吳霜降笑了笑,繡虎年少時,不該是這副德行吧?記得曾經(jīng)有次隱匿身份,遙遙旁觀三教爭辯,那個站在老秀才身后的年輕書生,瞧著滿身的書卷氣,性情很穩(wěn)重,還有幾分天然的風流倜儻。當時吳霜降就覺得此人不俗,果不其然,在那之后,很快就有了白帝城彩云局。
吳霜降自顧自說道:“也對,我是客人,所見之人,又是半個繡虎,得有一份見面禮?!?/p>
只見這位歲除宮隨手抬起一掌,笑言“起劍”二字,身邊先是出現(xiàn)由二字生發(fā)而起的一粒雪白光亮,然后拉伸成為一條長線劍光,最終變成一把細看之下、一把稍有缺口的長劍。
長劍樣式,除了兩百多道極其細微的劍刃缺口,此外與那白玉京余斗的佩劍,四把仙劍之一道藏,如出一轍。
吳霜降又道:“落劍?!?/p>
一線筆直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