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茅顯然知道這隊斥候精騎的真實身份,只是絕口不提。
生前死后兩相同,一年春夏與秋冬,全在馬背橫戈行。
白茅岔開話題,故作輕松道:“馬上就要進入小鎮(zhèn)了,你記得跟在我身邊,別亂逛,走岔了,會鬼打墻,看似幾步路的距離,其實十幾里路,瘴氣橫生,白霧茫茫的,彎來繞去,險之又險?!?/p>
進入一座張燈結(jié)彩的小鎮(zhèn),主街盡頭,與合歡山的神道銜接,路邊有棟閣樓,樓邊有棵枝繁葉茂的古樹,掛滿紅紙。
鬼蜮之地,陰氣森森,好像月色都是冰涼的。
街道兩邊掛滿了一排排鮮紅燈籠,有不少鋪子都開著門,影影倬倬,只是幾乎沒有聲響傳出。
那撐傘女鬼,似乎對小鎮(zhèn)極為熟稔,她轉(zhuǎn)過身,與白茅和少年揮手作別,然后走入一條小巷,消失無蹤。
白茅以心聲跟少年介紹兩邊鋪子的大致來歷,如何以及為何不能招惹,只是走到一處,二樓有數(shù)位衣裙單薄的嫵媚女子正在招手,白府主便放慢腳步,詢問身邊少年喝不喝花酒,還說這兒沒啥可怕的,買賣公道,她們不吃人,只吃錢,只需兩顆雪花錢就能喝上一壺酒,至于一壺酒喝多久,就得看自家本事了。白府主隨即嘿嘿一笑,倒也算是吃人的,否則怎么能說是英雄冢。
少年只是雙臂環(huán)xiong,目不斜視,嗤笑一句,呦,白府主一聊這個就來精神了?
白茅只得作罷。
街道盡頭的那棟樓內(nèi),一樓能喝酒,燈火輝煌,亮如白晝,坐滿了準備登山參加招親的。
白茅就花了一顆雪花錢,在酒樓大堂要了個角落位置,叮囑陳仁坐著就是了,別主動惹事,真有誰找上門,就報他的名號,白茅自己則屁顛屁顛跑去遞交賀禮。
山腳牌坊樓下邊,擺了張鋪有大紅綢緞的桌子,有一個管事模樣的錦衣老人,正在高聲唱名,還有個賬房先生負責書寫禮單。
“半斤雷火燒紅杏,一條水脈煉碧丹。天籟窟琵琶夫人,送上仙家雷杏一顆,水丹一枚!”
“羽衣常帶煙霞色,蓑笠垂釣龍?zhí)吨小:邶埾删?,到了!紅包一個,雪花錢十八顆?!?/p>
那個道號“黑龍仙君”的老者一瞪眼,“嗯?!”
管事立即訕笑道:“報錯了,是八十顆!”
已經(jīng)提筆寫上十八顆的年輕賬房,抬起頭,滿臉為難神色,被老管事一拍腦袋,“一筆勾銷,再重寫不會么?”
等到那位觀海境的仙君老爺?shù)巧竭h去,管事還在對那個賬房先生罵罵咧咧,“就會吃魚肚肉么。”
“猿猱道上住妖王,拳腳剛猛世無雙,唐琨唐大宗師,今夜登門道賀,黃金一箱,珠寶兩盒!”
“枯骨翻身作府主,生前本是大清官。楔子嶺清白府,白茅白府主,雪花錢五十顆,古墨……幾錠?!?/p>
白茅立即低頭哈腰,搓著手,小聲笑道:“虞管事,這套古墨,是御制的,值點錢?!?/p>
管事點點頭,與那年輕賬房提醒道:“給白府主加上‘御制’二字?!?/p>
一條好似蚱蜢船的私人符舟,破空而至,轉(zhuǎn)瞬間就落地,來了個魁梧壯漢,身邊帶著倆婢女,其中一位女子掐訣將那符舟收攏,壯漢伸出蒲扇大小的手掌借住符舟,再一把推開礙事的白茅,不愧是六境武夫,直接將白茅摔出去兩丈外,他也不與合歡山虞管事廢話,只管帶著兩位婢女徑直登山,要他往外掏錢,就是等公雞下蛋。
老管事欲言又止,想想還是算了,此獠號稱這輩子誰都不服,只佩服那位兩袖清風的北岳魏山君!
見那壯漢摟著倆婆姨,走得遠了,管事才轉(zhuǎn)頭呸了一聲,什么東西,一洲山君,何等巍峨神靈,也是你這種貨色有資格佩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