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秦家子弟熱烈歡迎了秦琢這個大功臣,各位長老執(zhí)事也覺得面上有光,出了營地個個腰桿筆挺、走路帶風(fēng)。
“看到?jīng)]有,這是我們閣主!我們玄鳥閣的閣主!”素來沉穩(wěn)的殷貫也不禁拉著好友炫耀道。
在這樣熱鬧非凡的氛圍中,秦琢面不改色地吃掉了五個牛肉餅、兩條烤羊腿和一大盆魚湯,方才在玄鳥閣眾人見了鬼似的目光中,滿意地放下了筷子。
“咳,昆玉,老朽去給你弄些消食暖胃的甜水來吧?”對面醫(yī)者仁心的三長老秦和終于看不下去了,捻著胡子溫和地提議道。
秦琢長長地吐出一口氣,繃緊的肩背便隨之放松,他微笑著向三長老點點頭:“多謝三長老美意,這些事讓下人去做就好,何需您老親自動手?”
看看手中的空碗,他又補充道:“今日的橫公魚湯頗為鮮美,正好能解這羬羊肉的油膩,三長老不妨多飲幾碗,驅(qū)驅(qū)嚴(yán)冬寒氣。”
三長老秦和也笑了起來:“昆玉經(jīng)此一役,長進許多,你幼時靦腆寡言,總是獨自躲在角落里背書,如今倒是出落得端莊大方了?!?/p>
秦琢聽著這話,心下納悶,一開口就是他幼時故事,三長老何時與自己這么親近了?
莫非是在幫他的長孫秦思慎拉攏自己以及自己背后的玄鳥閣?
再者……他拜入秦家沒多久,就跟隨師尊云游四方去了,什么時候躲在角落里背過書?
還沒等他想出個所以然來,就有人端著酒盞上前敬酒。
事到如今,誰還看不出涂山代族長和長定公主都對秦琢青睞有加?再加上秦琢的修為近來突飛猛進,被邊緣化的玄鳥閣終于出現(xiàn)在了秦家子弟的視野里。
秦琢掃視一圈,一雙雙熱切的眼睛闖入視線中,他忽然發(fā)現(xiàn),除了師尊和幾位或閉關(guān)或仙游的太上長老外,蓬萊秦家已無人能與他匹敵。
他輕輕拈起酒杯,回敬眾人,隨后閉上雙目,將杯中的瓊漿一飲而盡。
辛辣的酒液燙過喉管,帶來了一陣火熱的刺激,仿佛能將一切都燃燒殆盡,然而他心中的郁悶卻不是這半杯殘酒能夠澆滅的。
他曾經(jīng)暗暗發(fā)過誓,此生為秦家肝腦涂地、在所不辭,可如今,這個誓言怕是不能作數(shù)了。
有那么一瞬間,秦琢居然理解了梼杌為何執(zhí)著于帶他離開秦家,梼杌說的對,秦家只能是藏他的地方,不能是護他的地方。
涂山之會后,承寰使的身份公開,他還能在秦家安穩(wěn)地待下去嗎?他們又會以怎樣的目光看待他呢?
是驚訝,是敬畏,還是……
無論如何,他都不愿讓秦家陷入風(fēng)口浪尖、成為眾矢之的,更不愿讓秦家子弟因他而傷,甚至因他而死。
這杯酒,就當(dāng)作是他的賠罪。
抱歉,諸位,琢斗膽,用這場慶功宴為自己踐行,至于過去的那些誓言和承諾,請統(tǒng)統(tǒng)當(dāng)它們不作數(shù)吧。
“阿琢……”周負(fù)擔(dān)憂地向他望過來,燈火幽幽,照得他眼睛也幽幽的,似是水面有風(fēng),偶有漣漪陣陣。
秦琢放下酒杯,看著他,不說話。
火光照亮了杯中酒,映回周負(fù)的雙眸,那雙巖灰色的眼睛像極了月下的湖泊。
賓客滿座,觥籌交錯,歡聲笑語不絕于耳??稍趫霰娙酥校軌蛘嬲斫馑麅?nèi)心的,唯有周負(fù)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