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書帶來的暖意,在趙淑芬和趙小麗的心里烘著熱氣,但這股暖意,并不能解決眼前的難題。
羊城的攤子,已經(jīng)鋪開。
訂單、報關、船運、對接客商……千頭萬緒,樁樁件件都需要人去落實。光靠她們母女倆,遲早要被活活累垮。
找一個能獨當一面的“大管家”,已經(jīng)迫在眉睫。
標叔倒是盡心,第二天又領來了一個。
這次的候選人叫吳德明,戴著一副金邊眼鏡,頭發(fā)梳得油光锃亮,白襯衫扎在西褲里,看上去人模人樣。
一坐下,他就開始滔滔不絕,等他說完,趙淑芬慢悠悠問了一個問題。
“吳先生,假如我們有一批貨,明天就要上船去新加坡,但是海關那邊突然說我們的批文里,有一個印章的顏色淺了零點五度,不合規(guī),要打回去重蓋。這個時候,你會怎么辦?”
“這……這個……按照流程,我們應該立刻派人帶上文件,返回紅星市的主管單位,重新蓋章,然后再……”
“等你的章蓋回來,船早就開到馬六甲了?!壁w淑芬淡淡地打斷了他,“客人的檔期是定死的,錯過這一季,我們賠掉的不僅是錢,還有信譽?!?/p>
“那……那……這不合規(guī)矩啊,海關那邊怎么會……”吳德明額頭開始冒汗,眼鏡后面的眼神有些慌亂。他懂的是書本上的理論,是畫在紙上的藍圖,卻從未處理過這種混雜著人情、規(guī)矩和意外的爛事。
“謝謝你,吳先生,今天就先到這里吧,我們考慮一下?!?/p>
這句“考慮一下”,就是送客的信號。
吳德明一走,趙小麗就忍不住嘆了口氣:“媽,這個人也不行啊?!?/p>
“眼高手低,夸夸其談?!壁w淑芬的評價一針見血,“他想的是怎么摘桃子,而不是怎么栽樹。我們的廟太小,請不起這種大佛?!?/p>
母女倆正發(fā)愁,標叔又打來了電話,語氣里帶著幾分歉意和猶豫。
“阿芬啊,真是對不住,給你介紹的這兩個人,都不太合適?!?/p>
“標叔,你別這么說,你已經(jīng)幫了我們大忙了?!?/p>
“唉,羊城的人才,要么在國營大廠里捧著鐵飯碗,要么自己當了老板。想找個有本事又肯替人打工的,是難?!睒耸孱D了頓,“其實……還有一個人。本事是肯定有,十三行這一帶的門道,他比誰都精。就是……脾氣不太好,而且,人家未必肯干?!?/p>
“哦?”趙淑芬來了興趣,“什么人?”
“他叫梁文浩,大家都叫他阿豪。以前是省外貿(mào)公司的,聽說因為看不慣領導的做派,跟人拍了桌子,自己辭職不干了。現(xiàn)在就在海珠廣場那邊,自己弄了個小檔口,幫人跑跑腿,代辦一些報關商檢的雜事?!?/p>
“有本事的人,有點脾氣也正常?!壁w淑芬說,“標叔,你不用出面,把他檔口的地址給我就行。我們自己去看看?!?/p>
放下電話,趙淑芬對趙小麗說:“走,換身衣服,咱們?nèi)@個阿豪?!?/p>
海珠廣場附近,人聲鼎沸,車水馬龍。
在一個不起眼的角落里,母女倆找到了那個所謂的“檔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