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個不起眼的角落里,母女倆找到了那個所謂的“檔口”。
門口掛著一塊木板,上面用紅漆寫著“浩記船務(wù)代理”,下面還有一行小字:“加急!疑難!雜癥!”
口氣倒是不小。
一個穿著洗得發(fā)白的牛仔褲和一件舊t恤的年輕人,正蹺著二郎腿坐在一張破藤椅上,嘴里叼著一根沒點燃的煙,手里捧著一份英文報紙,看得津津有味。
他約莫二十七八歲的樣子,皮膚是常年在外面跑的黝黑,頭發(fā)微長,眼神很亮,透著一股子不耐煩的精明。
這就是梁文浩,阿豪。
趙淑芬和趙小麗對視一眼,沒有立刻上前,而是在不遠(yuǎn)處一個賣涼茶的攤子坐了下來,默默觀察。
不到十分鐘,她們就看了一出好戲。
一個愁眉苦臉的中年男人,拿著一沓單子跑過來,急得滿頭大汗:“阿豪!救命啊!我這批去泰國的涼果,貨代公司說我的包裝規(guī)格不符合他們的艙位標(biāo)準(zhǔn),裝不進(jìn)去,要我回去重新打包!”
阿豪連眼皮都沒抬,依舊看著報紙,嘴里懶洋洋地吐出幾個字:“換成馬士基的船,走拼箱,下午五點就有一班。”
“可……可我跟那家貨代都簽了合同了……”
“那就撕了合同,那點違約金,總比你誤了船期,整批貨爛在碼頭強(qiáng)?!卑⒑澜K于放下了報紙,瞥了他一眼,“去吧,跟馬士基的業(yè)務(wù)員提我名字,讓他給你算便宜點。”
中年男人千恩萬謝地走了。
緊接著,又來了一個穿著時髦的女人,手里提著一個大哥大,氣勢洶洶:“阿豪!我那批出口的衣服,被商檢的給扣了,說我的成分標(biāo)簽有問題!你到底怎么辦事的?”
阿豪把嘴里的煙屁股吐掉,站起身,從抽屜里翻出一張紙,拍在桌上。
“你自己看,這是你給我的資料,上面白紙黑字寫著‘80%棉’。可你那批貨,我抽檢了一下,棉的成分最多60%,你加了滌綸想以次充好,當(dāng)人家商檢局的儀器是擺設(shè)?”
“現(xiàn)在怎么辦?”她小聲問。
“兩個辦法。”阿豪伸出兩根手指,“一,老老實實把貨拉回去,全部換上正確的標(biāo)簽,耽誤一個星期。二,我?guī)湍阏胰耸柰ㄒ幌?,不過這茶水錢,得你自己出。我只幫你遞話,成不成,看你自己的造化?!?/p>
女人咬了咬牙,從包里拿出一沓錢,塞了過去。
阿豪數(shù)都沒數(shù),直接扔進(jìn)抽屜里,揮了揮手:“行了,回去等消息吧。”
趙淑芬的臉上,終于露出了一絲笑意。
她要的,就是這種人。
懂規(guī)矩,但又不止于規(guī)矩;能在規(guī)則之內(nèi)把事情辦妥,也能在規(guī)則之外找到門路。這才是能在羊城這片魚龍混雜的地界,真正辦成事的人。
她站起身帶著趙小麗,走到了那個簡陋的檔口前。
阿豪抬起頭,打量了她們母女一眼,眼神里沒什么熱情:“兩位,要幫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