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央的聲音很自然,像在陳述一件再普通不過的事情,他看向陳伯,“雨水滴下來,正好砸在堆放甘草的麻袋上。
我挪開了,但地上還有水漬,得有人收拾。
還有……”他頓了頓,目光很自然地轉(zhuǎn)向女子,“后院那幾口曬藥材的大笸籮,雨前收得急,堆在墻角,里面的藥材怕是有些返潮悶著了,得趕緊攤開來晾晾,不然就糟蹋了。
眼下……鋪子里正缺個能頂事的人手。
”陳伯順著阿央的目光,再次看向那女子。
女子沉默地站著,她只是安靜地等待著,沒有乞求,也沒有任何多余的表情。
藥鋪里彌漫的苦香似乎更濃了些,陳伯看看阿央,又看看那女子,胖臉上的肌肉抽動了幾下,最終,他重重地嘆了口氣,揮了揮胖手:“罷了罷了!算我老陳今早出門沒看黃歷,后頭院子?xùn)|廂最邊上那間堆雜物的耳房,自己拾掇拾掇,先說好,只管吃住,工錢沒有,活計可不輕省,手腳麻利點,別給我糟蹋藥材!要是干不了,趁早走人!”他噼里啪啦地說完,像是要甩掉什么麻煩似的,立刻低下頭,重新?lián)芘鹚嵌严s蛻,不再看他們。
女子沒有道謝,只是微微頷首,算是應(yīng)承。
然后,她伸手去拿柜臺上的包袱。
就在這時,一陣裹挾著shi氣的穿堂風(fēng)猛地灌入藥鋪敞開的門洞。
風(fēng)勢不大,卻異常刁鉆,帶著一股草木萌發(fā)的氣息。
風(fēng)掠過阿央手邊的柜臺,卷起幾片不知何時飄落進來的、極淡極薄的粉白色杏花瓣。
其中一片花瓣,被風(fēng)輕輕托著,打著旋兒,不偏不倚,正正地朝著阿央的臉頰飄去。
阿央下意識地側(cè)頭,花瓣擦著他的下頜,輕盈地飄落,最終,竟悠悠然地落進了他因挽起袖子而露出的、那截小臂內(nèi)側(cè)的凹陷里。
那一點極其柔嫩的淡粉,突兀地印在他微涼的、潔凈的皮膚上。
像一滴暈開的胭脂。
阿央一怔,低頭看向自己的手臂。
女子收拾包袱的動作也停住了,她的目光,被那一點落在少年臂彎的柔粉牢牢攫住。
仿佛能感覺到他的體溫。
風(fēng)停了。
藥鋪里只剩下陳伯撥弄戥子的輕微金屬碰撞聲,和爐火上藥罐沉悶的咕嘟聲。
阿央抬起頭,目光恰好撞進女子的眼底。
那里面翻涌的東西太過復(fù)雜,沉甸甸的,幾乎要將人吸進去。
他幾乎是下意識地伸出另一只手,想將它從自己手臂上拈起來。
指尖剛捏住花瓣,還未用力,那嬌嫩的花瓣便在他指腹下碎裂了,化作幾點更細碎的粉屑,粘在了他的皮膚上。
阿央看著臂彎那點可憐的殘紅,臉上驀地騰起一層薄紅,一直燒到了耳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