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暗潮濕的海底死牢,因某個“不速之客”的頻繁造訪,悄然變了模樣。
刺骨的寒氣被暖玉床驅(qū)散,堅硬冰冷的石板上鋪了厚厚的、帶著陽光味道的干燥海草。
角落里甚至多了個歪歪扭扭的珊瑚小書架,上面塞滿了人間最新的話本子。
每日的牢飯不再是冰冷的魚蝦,而是精致的、帶著溫熱靈氣的餐點,一看就出自極其用心之手。
臨荼懶洋洋地倚在暖玉床上,指尖捻著一塊甜得發(fā)膩的靈糕,目光卻沒什么溫度地落在牢門外。
記宛央又來了。
他的狀態(tài)肉眼可見的糟糕。
原本如月華流瀉的銀發(fā)失去了光澤,顯得有些枯槁。
那張驚世容顏透著病態(tài)的蒼白,眼下帶著淡淡的青影。
最刺眼的是他那條曾流轉(zhuǎn)著絢爛光暈的藍尾,此刻鱗片黯淡,邊緣甚至有些許翻卷破損的痕跡。
他抱著一個食盒,腳步虛浮,他又變幻了雙腿,呼吸也比平時急促許多。
“你…還好嗎?”記宛央的聲音有些沙啞,隔著牢門,那雙湛藍的眼眸依舊盛滿了擔憂,小心翼翼地看向臨荼身上那些早已“愈合”、只留下淡淡粉痕的傷口位置。
那里曾被金焰箭矢洞穿。
臨荼眼皮都沒抬,隨手將咬了一口的靈糕丟進角落,發(fā)出輕微的聲響。
整片海域鮫靈千千萬,偏就這條蠢魚尾巴都禿了還要往這晦氣地方鉆。
她真的對這條蠢魚耐心耗盡,反正要補身體也不只能靠一條鮫靈。
她心底嗤笑,面上卻懶得再偽裝冷漠外的任何表情。
反正這條魚自說自話的本事一流。
果然,記宛央并不在意她的冷淡,他放下食盒,開始絮絮叨叨。
起初只是笨拙地描述牢房新添的東西好不好用,飯菜合不合口。
漸漸地,話匣子打開了。
他講起很多很多年前一次探險,在他還是幼崽時期,誤入沉睡巨鯨的夢境,在里面游歷了光怪陸離的泡泡世界。
講起他救助過一只被漁網(wǎng)困住的小海豚,那小東西后來每年都會叼著最亮的貝殼來看他。
講起海面初升的朝陽如何把云層染成火焰般的金紅,講起月光下安靜盛開的、會唱歌的珊瑚花…他講得認真,眼睛亮晶晶的,仿佛那些平凡或奇異的事物,都蘊含著天地最動人的珍寶。
臨荼面無表情地聽著,心中卻翻涌著冰冷的荒謬感。
巨鯨的夢?會唱歌的珊瑚花?這蠢魚腦子里裝的都是什么?這些在她萬載怨毒浸染的靈魂看來,簡直幼稚可笑,毫無用處。
然而,更讓她煩躁的是記宛央的反應。
他看到臨荼手腕上一道幾乎看不見的舊鞭痕,眼眶瞬間就紅了,晶瑩的淚珠無聲滾落,砸在冰冷的地面上,碎成更小的水花。
他看到她因為無聊而略顯蒼白的臉色,也會露出心疼的表情,仿佛她受了天大的委屈,臨荼簡直要被氣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