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忙著燒炕熱飯,我則按照醫(yī)生的囑咐,給父親換了藥,又熬了第一劑中藥。藥香在屋子里彌漫開來,帶著苦澀的希望。
娘,您也歇會兒吧。我把一碗熱粥遞給母親,這些天您都沒好好睡過。
母親搖搖頭,眼睛一刻不離父親:我不累。倒是你,小小年紀扛這么多事
我長大了。我輕聲說,突然意識到這句話有多真實——我的靈魂確實已經(jīng)不再是個孩子。
第二天一早,消息靈通的村民們就陸續(xù)來探望了。張隊長、李會計、王嬸他們帶著雞蛋、紅糖、甚至一小塊豬肉,堆記了我們家的小桌子。
老陳命大啊。
省城的大夫就是厲害。
花了多少錢?。?/p>
村民們七嘴八舌地問著,眼神里除了關切,還有掩飾不住的好奇。在這個貧窮的山村,去省城看病是件了不得的大事。
父親勉強應付著,但很快就疲憊不堪。我見狀連忙送客:叔叔嬸嬸們,我爹得休息了,醫(yī)生說要靜養(yǎng)
眾人這才散去,只有張隊長多留了一會兒,低聲告訴我們:趙婆子病了,聽說快不行了。
我心頭一震。前世趙婆子活得很久,成了村里有名的老壽星。這一世的變化,是否與我們有關?
趙大山呢?父親虛弱地問。
還在牢里。他老婆帶著孩子回娘家了,房子都快塌了也沒人修。張隊長搖搖頭,自作孽啊。
我沒有絲毫通情。如果不是我們早有防備,現(xiàn)在躺在病榻上的可能就是父親,甚至
下午,我抽空去了一趟趙家。倒不是關心趙婆子,而是想確認她是否還有能力威脅我們家。
趙家的院子比我記憶中破敗許多,籬笆倒了也沒人修,雞鴨早已不見蹤影。透過敞開的房門,我看見趙婆子躺在炕上,形銷骨立,哪里還有當初堵在我家門口罵街的潑辣勁?
誰???她虛弱地問,聲音嘶啞得像砂紙摩擦。
我沒進去,只是站在院子里說:趙奶奶,我爹從省城回來了,手術很成功。
炕上的身影猛地一顫,接著是一陣劇烈的咳嗽。等她緩過氣來,咬牙切齒地說:小小畜生你是來看笑話的?
我是來告訴您,多行不義必自斃。我平靜地說完,轉(zhuǎn)身離開,身后傳來她歇斯底里的咒罵聲。
回家的路上,我遇到了幾個村里的小孩在玩陀螺。他們一見我就停下來,眼神既好奇又畏懼——現(xiàn)在的我在他們眼中,大概是個去過省城見過世面的人物吧。
巖子哥,一個大點的孩子鼓起勇氣問,省城是不是有五層樓那么高的房子?
有啊,還有更高的。我笑著回答,突然意識到自已對這個小山村的孩子來說,已經(jīng)成了見過世面的人。
聽說你爹的病花了三千塊?另一個孩子瞪大眼睛,那得是多少錢啊?
我沒回答,只是揉了揉他的腦袋。三千塊,在80年代初的農(nóng)村確實是天文數(shù)字,足夠讓一個家庭從富裕變成赤貧。幸好我們有賣參的錢
想到錢,我立刻警惕起來。劉德貴和王五不就是沖著這筆錢來的嗎?現(xiàn)在父親臥病在床,家里只剩我和母親,正是最脆弱的時侯
我加快腳步往家走,心里盤算著得把剩下的錢藏得更隱蔽些。路過生產(chǎn)隊辦公室時,聽見里面?zhèn)鱽砑ち业臓幷撀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