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面無表情地盯著那圈破損的封印,紅流絲絲縷縷,從縫隙中飄散而出,一息間卷席過整幅畫面,祝千齡眼前一陣血紅,一道道熟悉的聲音傳來。
“聞人辭的聲望要蓋過你了……”
“皇位穩(wěn)固,不可留此子……”
窸窸窣窣,窸窸窣窣。
“讓他成為容器吧?!?/p>
一錘定音。
風雪、猩紅、嘈雜,一切混亂交融在一起,似乎要把這雙窺視的眼睛攪爛,祝千齡頭疼欲裂地閉上眼,再睜開眼,一顆幽深的黑點浮現在面前。
它在膨脹,在延伸,隨后如所料中baozha,化作點點光亮,密密匝匝地浮動著,熾烈、滾燙、噴薄著粉青色的光點,瞬間擠滿整座空間。
若是賈想在此處,定會驚詫地認出——這恰是南海大巫領著他進去的禁區(qū),亦是北川封印口破裂的狹窄空間,更是初次與祝千齡相擁之時,抬頭望見的混沌。
可祝千齡不知道。
他只是冷淡地掃視著周遭的一切,熟悉的感覺一點點侵蝕著他的思維,在亙古的沉寂之中,那些光點更像是被熄滅的灰燼,透著一股濃重的死氣。
他只想知道賈想如何了。
聞人辭沒有成為容器,只是重傷失憶,而魔息容器成為了路見不平的醫(yī)者婁崖。
孩子胎死腹中,婁崖身弱,不久撒手人寰,祝踏歌自愧難忍,不再踏入北川,南海大巫見友人不歡而散,固執(zhí)地守候在自己那一片亦慘不忍睹的封印禁區(qū)中。
他自己成為了南海封印的容器。
聞人辭在聞人曲為數不多的仁心下化身為聞人想,看似是下一任繼承人的不二人選,實則是魔息封印殘損的替死鬼。
他被聞人曲教導地殘忍不堪,被逼做出許多有背良心的骯臟事,祝千齡看見一張熟悉的面孔提著燈,驚慌失措地站在蓋著白布的死尸前,那點暴虐的流言蜚語就此深入人心。
直到聞人想來到北川,他同其親姊一般,結識了咎語山,結識了莫爾納,結識了蕭敖。
四位繼承人不知天高地厚地四處撒野,看似身負四境重任,實則擁有靈力的人失去了相傳的封印術,能夠啟動祭典的人失去至愛至親,平日寡言卻敢單刀赴會的人是下一顆容器,而那個真正鞏固封印的人靈脈破損。
四人在沒有祝千齡的世界中前往了南海賴疙,又去了不夜城紙醉金迷,直到歸境。
聞人想與蕭敖一如既往遇到了靈潮,散落在圍鎮(zhèn)周遭,不過這一個世界沒有了祝千齡這個因素,聞人想很快摸到了涅門,很快與蕭敖匯合,扮演了一場繼承人假死引怒的好戲。
二人在起義軍與皇軍之中周旋,直到轟轟烈烈,他們拿著聞人歌的頭顱殺進皇城,揭開魔窟真相。
沒有祝千齡這個因素,賈想過得尤其自然舒坦,他不會為了重病的祝千齡得罪仞州高層,亦不會因祝千齡的身份刻意與友人保持距離,亦不會因祝千齡的傷勢踏入圍鎮(zhèn)。
祝千齡的情緒瞬間崩潰。
天際陰云沉沉如鐵,呼嘯間,那片空茫的混沌包裹著祝千齡,他情難自禁地俯下身,眼角余光中,賈想對著蕭敖露出了一個舒坦的笑容,美得不可方物。
光點如飛蛾撲火般包裹著那身銀白,祝千齡下意識想要撥開那些垂垂老矣的斑斑點點,伸出手,試圖抓住賈想。
一點溫熱落入他的掌心。
四散的紅流彌漫成薄紗,似紛飛衣袂,流光千帆舞,祝千齡試探地抬起手,捧起的掌心中,坐著一個小小的雪人。
雪人神情恍惚地向他伸出手,似是想要落在祝千齡的臉頰上,揭去某種存在。
祝千齡眼前忽起一層剔透水鏡,雪人的面容逐漸模糊破碎,那道擔憂的聲線在這片狹窄的內壁中回蕩,眨眼間,祝千齡從混沌中清醒,入目的是一副雕刻優(yōu)美的床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