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聲音極輕,幾乎除了她自己,再無第二個人能聽見:“你瞧,你只有朕?!?/p>
香墨的眸子中露出驚恐萬分的神色,雙唇顫動,卻說不出一句話來。
掙扎坐起身時,金線的靴子就在香墨的眼前,靴底略有些shi,雖沾染了塵埃,卻還是簇新的。香墨抬起臉來,仰視著傘下他,而封榮的臉色比雪更蒼白。
香墨緩緩起身,顫抖雖然止了,但眩暈的感覺越來越強(qiáng)烈,還未站穩(wěn)就天旋地轉(zhuǎn)的幾欲跌倒,恰在此時封榮伸手拉住她,手勁大的讓香墨的腕骨格格作響。
封榮強(qiáng)硬的拽著香墨走著,一氣往河岸走去。她極目遠(yuǎn)眺,才恍然明白過來,河岸上已停了一艘官船。
香墨的手緊緊掐住封榮的手掌,封榮似感覺不到絲毫的疼痛,可她自己卻痛的幾欲暈厥。
雪稍大了些,落在傘上,細(xì)細(xì)地摩挲著。十四骨的紙傘顫了一下,抖落幾滴雪珠。
香墨一路隨行,身形搖搖欲墜。
她凝視著已經(jīng)毫無表情的封榮,想,這個人再不是當(dāng)年那個在雷雨交加中,被自己緊緊抱在懷中的孩子,再不是那個會對自己放肆慟哭的孩子。
“少爺夫人買盞花燈吧!百年好合……”
聲音突兀的響起,又突兀的斷掉。封榮陡的止步,似這才覺察到什么,轉(zhuǎn)臉時已是滿面無邪的笑意。
“老丈怎么不說了。”
臨近河岸的角落里,有一個小小的燈架,上面十?dāng)?shù)盞新扎的紙燈,素彩交加,雖質(zhì)地粗糙,卻扎得十分的精巧。燈光透過涂金粉彩繪牛皮傾灑下來,極是明亮。
賣燈的是個長髯老者,見封榮問話,一手捋著胡須,呵呵笑道:“少爺真會說笑,您夫人手里這盞倒比我這里所有的燈加起來還值錢呢!”
封榮來了興致,拉過香墨走到老者面前,又將香墨手中沒有宮廷徽記的明角燈遞給老者,問道:“哦,這話怎么說?”
老者將瓜瓣式明角燈拿在手中,十分愛惜的摩挲了片刻,才道:“您這盞叫明角燈,那是用羊犄角做的。羊犄角并不如何稀罕,要知道朱門里的人家連窗戶都是明角做的。可稀罕的是這手藝,把羊犄角熬化了,再冷凝成半透明的薄片,然后鑲在燈籠框上,非有一雙魯班的手,是做不成的?!?/p>
“這我倒不知道?!?/p>
香墨在一旁看著笑得燦爛的封榮,心里千頭萬絮,好像一團(tuán)蠶絲攪在一處,一牽一牽堆堵的xiong口。
他知道所有事,卻不知道自己手中的燈是如何做得的。
“這么稀罕?我卻不稀罕,拿這燈換你一盞青竹燈怎樣?”
孩子一樣的口吻,讓老者忍俊不禁,直又塞了一盞札成白兔式樣的燈給封榮。
青竹燈里的燭也是劣質(zhì)的,燈花不停“畢剝”作響,爆開了,亮了一亮,又暗去。
賣燈的老者得了便宜,話也多了起來:“今兒也不知吹了什么邪風(fēng),官府上門要無門出夜市,這鬼天氣死冷死冷的,還一個人都沒有,還好遇見了夫人少爺,真是我修來的福氣……”
緊緊攥著手中的燈,香墨悠悠開口:“還不走,我們不是要坐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