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到后來,望著封榮漸漸疑惑不解的神色,香墨已經(jīng)笑不可仰,止不住地咳嗽起來,緩了半晌的氣,方又說:“還有這杏仁,北杏味苦有毒,多食可喪命,南杏咽如脂滑,沁潤心肺。于是便取了微甜的南杏。還有這烏梅,南梅喜雨微,北梅嫌雪薄,說到底還是南梅占了天時地利人和,所以略勝了一籌?!?/p>
船艙內(nèi)本有燈火,又加上他們帶來的青竹燈和白兔燈,一時亮的極了,那光芒反就極淺極淡,但香墨仍覺得自己的眼睛,有一種被灼傷一樣的痛楚。
一段往事,措及不妨的扯出,亦只在不為人知的、隱秘的角落里,奇異的痛楚。
封榮仍是疑惑的看著香墨,看得久了,粲然一笑:“說什么呢,朕都不懂。”
香墨瞳孔內(nèi)清清的說:“難得也有陛下不懂的。”
說罷,丟了象著,以指拈了一個杏仁遞到封榮嘴邊,笑語道:“吃吃看。”
雙耳墜的珠珰輕輕隨著她的笑搖動,晃得封榮心頭也是悠悠一蕩,就勢便把香墨攬到懷中。
曉窗外,落時似花,花非在蕊,花非在萼,骨中寒徹。直饒更疎疎淡淡,終有一般情別。
藍青在睡夢中猛然驚醒,心xiong狂跳,大汗淋漓。他披衣而起,打開窗戶,雪色連著夜色迎面撲來,檐下鐵馬當當作響,他就一個寒戰(zhàn),忍不住顫顫發(fā)抖。
不自禁的,他想起昨日香墨在相國寺佛前的笑容,淡的沒有一絲痕跡。藍青并不知那是何種意味,只是有一種本能的恐懼,恐懼再也見不到她。
他要見她。
他一定要見她。
他推門而出,幾乎是驚慌的走過雪地,因匆匆而起,穿的只是單鞋,片刻功夫就打得shi透,藍青卻毫無所覺,直直往綠萼軒奔。
正穿過長廊時,一個尖細的聲音陡的響了起來:“這是誰啊,這大半夜的,知不知道不能亂走?!”
藍青回過神,看清楚了面前的大內(nèi)衣飾的內(nèi)侍,陡然就驚出一身冷汗。
他竟然忘記了陳國的天子還在!
長廊下本有一小間,如今因為陳國天子不時留宿,于是就改為了值夜的值房。而提著燈籠剛出門的十幾歲的小內(nèi)侍揉著眼,待看清了眼前的人一雙幽幽藍眸,想起隱約聽到的傳聞,不由哎呦的一聲,就叫了起來:“來不啊!快把這人拖走!”
太過尖銳的叫聲便驚動了正巧出來巡夜的的德保,德保皺起那張白胖老太太似的臉,抬手照著肖內(nèi)侍的后腦就是狠狠一記,怒斥道:“鬼叫什……”
話說到了一半,抬眼看到了面前藍青,剩余的話就哽在嗓子里。
德保不由將手中的燈籠舉高,待藍青面目更清晰時,那眼珠子骨碌碌連轉(zhuǎn)了幾次,方才微躬身,開口勉力笑道:
“這位公子爺,前面您可不能走,聽老奴一句話,哪里來的趕緊回哪里去吧?!?/p>
藍青猶在恍惚,因而并未留意德保的神色,只長長一吁,說:“多謝公公。”
德保在那里怔了半晌,又見藍青穿的甚為單薄,便把自己的斗篷解下來披在藍青身上。這回不只的小內(nèi)侍露了吃驚的模樣,連藍青都微微一詫。
德保看在眼內(nèi),暗暗一嘆方要開口,已又有內(nèi)侍上前,掐著嗓子回稟道:“公公,太后身邊的青青來了?!?/p>
德保頓時一個激靈,失聲道:“叫她在前面等著!”
話音還未落下,一個略顯尖利的女聲就在來稟的內(nèi)侍身后響起:“德保公公這是要趕我?。勘闶悄蟽沙逃?,也用不著跟我擺這么大的架子,怎么說,你我當年都只是這陳王府的奴才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