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祀官又拿出了早就準備好的冊子指著香墨,結結巴巴的道:“太……太后娘娘,皇后……娘娘,這里只有……墨、墨國夫人二十有七……為我大陳萬年、萬年昌隆國運……此婦當誅……”
祭祀官勉強說完,就趴伏在地,甚至不敢抬頭看香墨一眼。
香墨不禁扯出一抹笑,想,竟然唱了生旦凈丑的一出全本戲。
李太后也笑著,居高臨下直視向香墨,視線里也是毫不掩飾的殺意。
香墨仰面迎視,一陣麻麻的涼意慢慢爬上脊背。眼漸漸模糊,只瞧見李太后鑲滾繁復花邊,繡工華美的朱紱腰帶起了一點波瀾,一時惟聞輕風環(huán)佩之聲,卻原來是她緩步向下走了幾個臺階。
“來人?!?/p>
隨這李太后呼喚來至香墨面前的,幾名內侍和捧著一碗漆黑藥汁的李嬤嬤。
李嬤嬤堆疊滿褶皺的眼冷冷望著香墨,問道:“你自己喝下去,還是我讓人幫你?”
祭壇上下靜寂如死,青紗燈完全沒有溫度的光投落在香墨面上,愈發(fā)顯得面若死灰。
即便是這樣,香墨依舊執(zhí)拗的她絲毫不動。
見香墨不肯接過毒藥,李嬤嬤已經(jīng)一示意,內侍一擁而上,架住了香墨。她被壓跪在地,頭上的赤金冠就跌到了地下,依舊的光華瀲滟。
李嬤嬤拿了藥碗強壓在香墨唇上。
重重燈火下,香墨眼前的李嬤嬤膚發(fā)皆青,夜叉一樣的猙獰兇悍……
李嬤嬤將碗逼向香墨,那白瓷碗的邊緣已經(jīng)貼在了唇邊,碗沿湛藍的纏枝描花甚至清楚可見。瓷片冰涼,溫熱的唇被激得一陣顫抖。
不就是死,香墨想,不就是死,她不懼。
可不由自主的,她還是拼命的咬住嘴唇。
——————————————
香墨眼瞧毒藥就要灌進了唇,突然聽到祭壇上面皇后出聲道:“母后。”
皇后的九鳳金冠和按規(guī)制和太后所佩不同,攢珠九鳳精巧的赤金鳳口,抽出蛾須一般的細密珠幌,半遮住杜子溪的面容,讓人瞧不見她的神色,只聽見珠幌后沉靜得不含一絲起伏的聲音說:“且慢?!?/p>
李嬤嬤的手不由頓住,所有人的目光從香墨移至杜子溪的身上。
李太后猛地轉身看向杜子溪,犀利的含了刀劍似的的眼神在她的面上打了個轉,又緩緩的若有所思地收了回去:“皇后這是天示的不詳,祭祖之時法器無故斷裂,必得有人獻祭上天,才能平息他的震怒?!崩钐笳f著就將斷裂的編鐘遞了給杜子溪,隨即漫不經(jīng)心的輕笑一聲:“皇后你多年無子怕也是違了天意,怎么如今還要明知故犯?”
煌煌如晝的青紗燈籠罩著珠幌陰了杜子溪大半張臉,所有人只能看到她暈了緋色胭脂的弧跡正好劃破她嘴角,仿佛是若有若無的一縷笑。
猛然將編鐘向地上擲去。
金石碰撞的聲音傳開。
命婦們嚇了一大跳,立時悄無聲息。
誰都知道一年大半時間都在病中的皇后,為人陰郁喜怒無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