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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墨彎彎畫 第50節(jié)（第2頁）

杜子溪的手輕輕支住了一邊臉頰，握著小小的手，溫?zé)岬募∧w，她貫有的寒冷在觸及的剎那熄滅了。

坤泰宮偏殿的四面垂下的竹簾擋不住渾圓皎潔的月色。杜子溪透過竹簾的縫隙，望著模糊的月亮，過了很久，合上眼睛時極弱一滴淚自眼角留下，卻未滴到榻上，只潤shi了素白杭細(xì)襯袖，極小的一點(diǎn)，仿佛沒有。

杜子溪連聲音也變得孱弱：“為什么你是別人的孩子？為什么我必須得養(yǎng)育你？”

床前的燭火在夜風(fēng)中微微搖動，仿佛天上明月落下的一滴淚，落在這塵世間，閃爍未明。

這個孩子的誕生，給了大陳宮巨大的波瀾，得聞此訊的封榮，手里正看到道德經(jīng)——道沖，而用之有弗盈也。淵呵！似萬物之宗。銼其兌，解其紛，和其光，同其塵。湛呵！似或存。吾不知其誰之子，象帝之先。

隨即下旨，賜名為其淵。

李太后幾次要冊封其淵為太子，卻都被封榮已年幼為名擱下了。李太后又欲把杜銘溪晉為妃位，杜子溪當(dāng)面應(yīng)了，轉(zhuǎn)眼卻只給杜銘溪晉了一級，由嬪晉為貴嬪。本來心情大好的李太后，又陰沉了起來。

三月初一，東都早已暖意融融，連康慈宮的楊花都早已飄滿，惟解漫天做雪飛的顏色。

按例進(jìn)宮請安的香墨慢慢地跨進(jìn)門檻，忽覺一陣寒涼迎面撲來，不由激靈靈打了個寒顫。

李太后坐在榻上，烏云似的頭發(fā)梳成端莊嚴(yán)謹(jǐn)?shù)脑器伲簧硌雷蛹t黃元金、片金二色錦緞長裙，雍容之至。但雍容之外，掩不住歲月蹉跎，風(fēng)霜嚴(yán)逼的痕跡。

香墨斂衽行禮，起身時兩人的目光輕輕一碰，旋即又垂下眼簾。然而，李太后目光里的一絲陰狠，終究印在了她的眼里。

李太后一直定定地看著她，待香墨落座，就道：“不知道為什么，我總是小瞧了你去。”

開玩笑地說來，語氣輕描淡寫，然而一雙眼睛卻殊無笑意。

香墨忍不住皺起眉，說話時腰挺得很直：“太后說什么，臣妾不明白?！?/p>

臣妾兩字故意咬的極重，刺的李太后冷哼了一聲。

“一開始只是個奴婢，而且還是個很蠢很笨的奴婢。其實(shí)也不算太蠢，因?yàn)槁?，你知道怎樣討好我，讓我開心?？茨忝纳乡P下，還要護(hù)著你妹妹兄長和快要病死的父親……雖左支右絀，倒也八面玲瓏，那段時日，真的很有意思。后來，你跟陳瑞……”

“饗客”兩字被厭惡羞恥的咽下了去，李太后頓了片刻，方道：“你變成可沒用的棄子，自然不能再留?？蓻]想到陳瑞要了，庇護(hù)了你。但我也無所謂，因?yàn)殛惾鹉欠N性格，我以為你絕不會在西北活下去?！?/p>

宮里規(guī)矩，主子們講話，侍婢一縷沉默以待，一個個都只似日下的傀儡，不聞不動。

話說的多，仿佛渴了，李太后輕啜茶水之后，淡淡地一笑似是隨意地道：“是了，我?guī)缀跬浟四阌袀€好妹妹?！?/p>

心中好像被猛地一扯，然而香墨臉上卻不敢露出來，很平靜的低下了頭。

香墨的對面一列桌椅后墻上，掛著一副唐卡。石青洋錦堆繡十八羅漢，西番蓮片金緞邊，挽扣的軸邊垂五色絳子，蕩漾開溫煦的霞光，一派吉祥。羅漢慈悲的眉目和著檀香，悠悠的飄散，似將屋里的陰冷稍稍驅(qū)散了幾分，可驅(qū)不走的是李太后話中的陰狠。

“后來你又回到了東都，這次庇護(hù)你的皇帝。可皇帝終究是我的兒子，這一次，我又對你刮目相看。明知道皇帝護(hù)不住你時，竟然找了杜子溪?！?/p>

即便說著這樣的話，李太后臉上神情微笑，種種儀態(tài)，仍都十分得體。

“奴婢就是奴婢，改不了奴顏媚骨。你以為幫著杜子溪害死了皇長子，你就能讓她庇護(hù)一輩子？如今，怕是不能了吧？”

康慈宮一下子變得很是空曠，李太后的聲音似從極遠(yuǎn)處傳來，絲絲滲著寒意，恍惚中，這天地間只有她一個人，而她必須一人獨(dú)撐。

香墨默默地望了李太后一眼，眼底恍惚地晃動著一絲凄涼：“太后說的沒錯，奴婢就是奴婢，主子們捏著奴婢的命在手里，有主子們的活法。而奴婢們的命被捏在主子的手里，有奴婢們的活法。誰活得長，誰活得久，自然拭目以待?！?/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