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鳖櫚俅ㄌ唛_腳邊的炭盆,火星濺在來人凍裂的靴面上,“說說,怎么證明你不是劉寧強的細作?!?/p>
來人從懷里掏出半塊發(fā)黑的餅,掰開時掉出片凍硬的指甲:“這是丙叁拾柒號張五的食指,他臨死前把名冊頁塞進我嘴里,讓我來找北蕭城的‘?dāng)鼗耆恕??!?/p>
餅里的霉斑在火光中泛著幽綠,混著細碎的毛發(fā)——那是用紫霄賊軍糧里的骨粉壓制的。
陳嘯的目光落在來人腕間的連坐鏈鐵環(huán)上,環(huán)內(nèi)側(cè)刻著編號“丁壹佰零捌”,與地圖上標注的“死囚營”序列吻合。
“說吧,你們需要什么。”老城主的劍刃輕叩桌面,驚得炭盆里的火星竄起老高。
“武器,硝石,還有……”來人突然掀開軍大衣,露出里面裹著的嬰兒尸體,“這是王大錘的女兒,上個月被扔進煉油廠前斷了氣。我們要讓所有連坐鏈的人都看看,劉寧強喂他們的‘辟邪湯’到底是什么。”嬰兒的襁褓上繡著半朵蓮花,花瓣邊緣焦黑,顯然是從火里搶出來的。
顧百川的喉結(jié)滾動:“你們什么時候動手?”
“卯時三刻,輜重隊換崗?!眮砣藦膽牙锾统鲇糜图埌膷{谷布防圖,紙角沾著新鮮的馬血,“劉寧強在峽谷兩側(cè)藏了滾木礌石,每根滾木都浸過松脂油。但我們改了暗號,只要看見穿‘丙’字編號甲胄的人揮手,就知道是自己人?!?/p>
陳嘯突然拍案而起,玄鐵劍鞘重重磕在桌沿:“你們想用紫霄賊的火攻對付他們自己?”老城主的眼中閃過一絲贊許,卻又很快被擔(dān)憂取代,“但峽谷里有三百連坐鏈士兵,都是被脅迫的百姓,你們怎么確保他們能及時反戈?”
來人從懷里摸出一把鐵環(huán),每個環(huán)上都刻著歪斜的“生”字:“這是用連坐鏈熔了打的,拿到鐵環(huán)的人,都是妻兒已死、只剩一條命的光棍。”他的聲音里帶著狠厲,“劉寧強用死人騙我們,現(xiàn)在我們就用死人的骨頭砸爛他的狗頭。”
窗外突然傳來更夫敲梆的聲音,已是寅時初刻。顧百川望向地圖上的鷹嘴崖峽谷,那里的標記被燭火照得泛紅,像一道即將迸裂的傷口。
“我們會在峽谷北口接應(yīng),”顧百川將一壺火油推到來人面前,“把這壺油澆在第一輛輜重車上,看見火光就砍斷連坐鏈。記住,天亮前必須控制住滾木礌石的棧道,否則——”
“否則我們都得死在劉寧強的火海里?!眮砣私舆^火油壺,壺身的“蕭”字印記在他掌心燙出紅痕,“但至少,我們死前能讓那些畜生知道,被他們踩在腳下的螻蟻,也能咬斷他們的喉嚨?!?/p>
當(dāng)來人消失在風(fēng)雪中時,陳嘯突然抓住顧百川的手腕:“你有沒有想過,這可能是陷阱?”老城主的眼神里帶著歷經(jīng)滄桑的謹慎,“劉寧強擅長用苦肉計,當(dāng)年在清河村——”
“我見過張五的尸體?!鳖櫚俅ù驍嗨瑪傞_掌心,里面躺著半枚銀鈴殘片,“這是從他凍僵的手里掰下來的,和張三的那半塊能拼成完整的蓮花。劉寧強的鎮(zhèn)壓越狠,底層的反噬就越烈?!?/p>
書房外突然傳來急促的馬蹄聲,是斥候緊急回城的信號。陳嘯掀開窗簾,看見遠處紫霄賊營地方向騰起的火光中,有一道格外明亮——那不是焚尸的濃煙,而是連坐鏈士兵用篝火傳遞的摩斯密碼。
“他們開始砍斷鐵環(huán)了?!鳖櫚俅ǖ穆曇衾飵е唤z釋然,仿佛聽見了千萬鎖鏈斷裂的聲響,“張五用命換來的機會,我們不能辜負?!?/p>
陳嘯望著窗外漫天飛雪,忽然想起女兒臨終前攥著的糖葫蘆,糖紙在火中蜷成灰燼的模樣。他轉(zhuǎn)身走向兵器架,摘下那柄從未用過的銀槍。
“天亮前,我會帶親衛(wèi)守住峽谷南口?!崩铣侵鲹崦约旱睦蠎?zhàn)友,“這桿槍陪我守了北蕭城十年,今天,該讓它見見血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