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大早上的,鄉(xiāng)鄰都還在家中,又有人從巷子里進進出出,倆夫妻杵在門口上喊得那般大聲。
他臉上臊得慌,要去把門閉上,趙里正卻把門緊按著:“這訓罵學生門敞開得,問夫子話門就得閉著是甚么個道理!學生的面皮不要能行,夫子就要顧著面皮了!”
私塾里前來上學的學生瞧著竟有戲看,一個個湊在墻角邊上瞧熱鬧,聞著聲兒就來的看閑人,聚在不遠處嘀嘀咕咕。
陳夫子惱怒的罵著倆人:“粗鄙!潑人……”
到底是讀書人,那些彎彎繞繞辱人的功夫行,與村野婦人罵起架來,簡直不會張口,氣得一張臉漲紅了,卻也只罵得來這些。
“你那兒蠢鈍,也是隨了你們這般不講理的爹娘!”
“我那好好的兒,在村里誰不說一句機靈,偏生送來你這兒就蠢鈍了,到底誰不講理!你這夫子怎教得孩子!”
張氏噠著手心,同周遭的看閑人說道:“這陳夫子,陳秀才,要人三十貫束脩錢吶!黑心的老東西,要便是要了,又刻薄學生,專挑家境貧的欺吶!”
周遭議論紛紛,對著那陳夫子指指點點。
:“三十貫吶~咋恁高……”
“我平素打這過,就老見陳夫子責罵打?qū)W生,本還覺著嚴格,原是這般苛人法。”
陳老朽被罵得措手不及,儼然招架不住,得虧后院兒的妻兒在外頭喊了兩個好手匆匆的趕了來。
本是想要摁住張氏,不想張氏力氣大得很,抓也抓不住,趙里正乘機喊:“打人了!秀才打人了!”
如此前來看熱鬧的人更是多了起來。
陳家人反倒是不敢輕易再動手。
陳夫子又羞又急,一腦門兒的汗。
他緊捏著袖子:“你倆究竟要做甚!”
“后頭呢?”
祁北南與趙光宗添了杯熱茶,聽他回來細說了里正和張氏前去私塾替他主持公道的事情,聽得津津有味。
“我娘在私塾門前罵了一柱香的時間,心頭痛快了,爹便同陳夫子要回了一半的束脩和學費來。陳夫子摳得很,本是不想退,可覺得丟人的厲害,便急急給了錢想把人打發(fā)走?!?/p>
祁北南笑道:“陳夫子這般厚顏無恥之人,就得用這樣的法子才收拾得住他,若私底下尋他談,只怕還反壓人一頭?!?/p>
趙光宗也覺得此人卑鄙,尋常法子制不住他。
像他們這樣的小門戶,遇事要么忍氣吞聲,要想討回公道,也只能用這般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法子。
趙光宗靠在椅背上,他望著屋頂:“如今倒是出了惡氣,只是也徹底把陳夫子得罪了,他定然咽不下這口氣,以他的人脈,往后我求學難了?!?/p>
陳夫子退銀子的時候,暗暗說他不會善罷甘休的。
祁北南知曉趙光宗的擔憂,那陳夫子有門路,屬實不好對付。
可事已至此,不是懼怕就能解決事情的。
他寬慰道:“可你揭露了他的面目,他如今口碑大跌,保不準還會受到學政申斥。那些愿意與他為伍的夫子,也大可不必拜學?!?/p>
趙光宗點點頭:“我爹也是這意思,他說做人不惹事但也別怕事,腰桿軟了,只會有更多人來欺?!?/p>
兩人又說了好一陣兒,趙光宗才回去,囑咐祁北南過兩日到家里吃飯,趙里正和張娘子想謝謝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