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那天起,柳磊在江蘇城的作派徹底沒了邊際,像脫韁的野馬沖進了菜園子,把規(guī)矩嚼得稀碎。
城東夜市本是煙火氣最濃的地方,炸串的油香、水果攤的甜膩、小販賣力的吆喝混在一起,能把人的饞蟲勾出來三里地。
可柳磊帶著幾個染著黃毛的狐朋狗友來了之后,這里的空氣都變了味。
他們揣著手在攤位間晃悠,皮鞋尖踢踢這個筐,踹踹那個桶,眼神掃過誰的攤子,攤主就得趕緊往他們手里塞錢。
“保護費,懂不懂?”柳磊叼著煙,煙蒂往烤冷面攤的鐵板上一摁,滋啦一聲冒起白煙,“不交?行啊,明兒就讓城管來‘檢查’,看你這煤氣罐合規(guī)不合規(guī)。”
有個賣炒河粉的老頭不服氣,梗著脖子說要報警。
柳磊沒說話,身后的黃毛直接掀了攤子,河粉混著湯汁潑了滿地,鋁鍋在地上轉(zhuǎn)著圈響,像老頭絕望的心跳。
第二天,城管果然來了,老頭的攤位被貼上“違規(guī)經(jīng)營”的封條,蹲在路邊抹了半天眼淚。
更荒唐的是那年夏天,他路過中山街的“衣香閣”,瞥見玻璃柜后整理衣服的姑娘,眼睛當時就直了。
那是老板的獨生女,剛考上大學,眉眼清秀得像幅水墨畫。
“這姑娘,我看上了?!绷诘鹬鳎吭诜b店的卷閘門上,冰棍水滴在嶄新的牛仔褲上,“讓她跟我處對象,不然這店就別想開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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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板以為是玩笑,沒搭理他。
可當天下午,柳磊就帶了七八個人堵在店門口,有的坐地上抽煙,有的用馬克筆在墻上亂涂,硬是把顧客全嚇跑了。
連續(xù)三天,卷閘門被鐵鏈鎖著,姑娘在里屋嚇得直哭,老板急得滿嘴起泡,最后實在沒辦法,只能把店關(guān)了,搬去城市謀生。
最讓江蘇城人咋舌的,是他開著金滿倉淘汰的那輛二手寶馬耍的威風。
那車渾身是傷,左車門的漆掉了一大塊,露出底下的鐵皮,可柳磊寶貝得不行,天天擦得锃亮,還在擋風玻璃后擺了個相框——里面是金滿倉穿著特勤九科制服的照片,旁邊放著張燙金的“家屬通行證”。
那天下午,他嫌主干道車多,直接打了方向盤逆行,黑色的寶馬在車流里蛇形穿梭,喇叭按得震天響,嚇得對面來的車紛紛急剎,輪胎摩擦地面的聲音刺耳得像鋸子。
交警騎著摩托追了三公里,終于在十字路口把他攔下來。
年輕的交警板著臉掏罰單,剛要下筆,眼角余光瞥見了那本通行證,筆尖頓在半空。
他認得那徽章——特勤九科的朱雀紋章,上個月局里剛開過會,強調(diào)對這類家屬要“謹慎處置”。
“誤會,都是誤會?!苯痪恼Z氣瞬間軟了,把罰單揉成一團塞進口袋,還幫柳磊理了理被風吹亂的衣領(lǐng),“您慢點開,注意安全?!?/p>
柳磊嗤笑一聲,踩了油門,寶馬排氣管噴出的黑煙差點嗆著交警。
后視鏡里,那抹藍色的身影越來越小,他忽然覺得,這滿城的人,都得看他的臉色過日子。
只是那時的他還不知道,命運早就在暗處標好了價格,他揮霍的每一分囂張,都要用日后的慘痛來償還。
報應來得像場沒打招呼的雷陣雨,帶著劈頭蓋臉的狠勁。
2026年八月的某個凌晨,江蘇城派出所的報警電話幾乎被打爆。
聽筒里傳來的哭喊聲、喘息聲、還有接線員急促的安撫聲,攪得整個值班室像口沸騰的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