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巖小說

第六章 雨夜與爪痕（第1頁）

手機屏幕徹底暗了下去，像一只合上的、冰冷的眼睛。蘇沉的沉默比任何回復(fù)都更瘆人。他像把一顆燒紅的炭丟進我心里，然后袖手旁觀，看我如何被燙得焦頭爛額。

空氣里彌漫著出租屋特有的霉味和灰塵味，混著我身上帶回來的泥土和露水氣息，還有一絲若有若無的……血腥味。手臂上被鐵柵欄刮破的地方火辣辣地疼，提醒著我剛才的狼狽逃亡。腳踝也腫了，一動就鉆心地痛。

我靠著冰冷的門板，疲憊像鉛塊一樣灌記了四肢。桌上倒扣的相框像塊墓碑，壓得人喘不過氣。周宇和蘇茜在沙灘上刺眼的笑容，還有那個該死的日期，在腦子里反復(fù)灼燒。

“呵……”我扯了扯嘴角，發(fā)出一聲干澀的、帶著血腥味的冷笑。恨意是最好的止痛藥，比什么都管用。

不能癱在這兒。蘇沉那個怪物在暗處盯著，他手里捏著我的把柄——那張懸在半空、足以讓我萬劫不復(fù)的照片。這感覺太操蛋了，像喉嚨上抵著一把刀，不知道它什么時侯會割下來。

我得動起來。至少，得先把自已收拾干凈，像個能繼續(xù)戰(zhàn)斗的人樣。

掙扎著爬起來，腳踝的劇痛讓我眼前發(fā)黑，踉蹌著扶住搖搖晃晃的桌子才沒摔倒。一步一挪地蹭到墻角那個用塑料布隔出來的、狹小得轉(zhuǎn)不開身的“淋浴間”。擰開銹跡斑斑的水龍頭，冰冷刺骨的水流劈頭蓋臉澆下來，激得我倒抽一口冷氣。

水混著泥污和草屑，順著身l往下淌，在腳邊積成一小灘渾濁。手臂上那道不算深但挺長的刮傷被冷水一激，疼得我直抽氣。借著昏黃的壁燈，我看到傷口邊緣翻著，皮肉沾著鐵銹和泥土，看著就讓人心里發(fā)毛。

沒有像樣的藥箱，只有半瓶不知道過沒過期的碘伏和一卷皺巴巴的紗布。我咬著牙，把冰涼的碘伏直接倒上去。

“嘶——！”

劇烈的刺痛瞬間從手臂竄遍全身，像被烙鐵燙了一下，冷汗瞬間就冒了出來。我死死咬著下唇，沒讓自已叫出聲，血腥味在嘴里彌漫開。胡亂地用紗布纏了幾圈，打了個死結(jié)，就算處理完了。粗糙的紗布摩擦著傷口，又是一陣火辣辣的疼。

腳踝腫得像饅頭，青紫一片，稍微碰一下都疼得鉆心。冷水沖了沖，除了更冷更疼，屁用沒有。只能先這么晾著。

換上唯一一套還算干凈的舊睡衣，我拖著那條廢腿，挪到吱嘎作響的鐵架床邊。身l陷進那薄得硌人的劣質(zhì)床墊里，疲憊感排山倒海般涌來，骨頭縫里都透著酸?？赡X子卻異常清醒，像燒紅的鐵塊，滋滋作響。

蘇沉。

這個名字像根毒刺，扎在腦子里。

他到底是個什么玩意兒？蘇茜嘴里的“怪物”？被整個蘇家像垃圾一樣丟在圍墻外面的“晦氣”？那雙死水一樣的眼睛，看人不像看活物。他留下奶油的印記，拍下我偷東西的照片，又替我抹掉腳印……像個惡劣的、隨心所欲的、高高在上的旁觀者。

他圖什么？看我像只被貓戲耍的老鼠一樣掙扎，很有趣？

還是……他也恨蘇家？恨那個把他丟在爛泥里的親姐姐？

這個念頭像黑暗中擦亮的一簇微弱火星。

如果他也恨……那這把雙刃劍，是不是就有握住劍柄的可能？哪怕只是暫時的、互相利用的結(jié)盟？只要能撕開蘇茜那張偽善的臉皮，哪怕是與魔鬼通行，我也認了！

可怎么接近他？白天送蛋糕那出蠢劇徹底搞砸了，像個蹩腳的笑話。晚上偷東西又被抓個正著，在他眼里，我大概就是個又蠢又狼狽的廢物。

煩躁像無數(shù)只螞蟻在啃噬神經(jīng)。我翻了個身，鐵架床發(fā)出不堪重負的呻吟。腳踝的疼痛一陣陣襲來，提醒著我的處境有多糟糕。

窗外，不知道什么時侯下起了雨。雨點噼里啪啦地砸在銹蝕的鐵皮窗沿上，聲音密集而沉悶，像無數(shù)只手在敲打著破鼓。潮濕的冷氣從窗戶縫隙里鉆進來，帶著城中村特有的、垃圾和雨水混合的酸腐氣味。

這雨聲讓人心煩意亂。

“咚咚咚！”

敲門聲突然響起！

不，不是敲門，是砸門！粗暴、急促，帶著一股子不耐煩的狠勁兒，重重地砸在薄薄的木板門上！整扇門都在震動，連帶著我身下的破床也跟著晃。

“林晚！開門！林晚！聽見沒有！快開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