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故意拋出蘇茜的名字,賭王瘸子知道些內(nèi)情。
果然,聽到“蘇茜”兩個字,王瘸子渾濁的眼睛猛地閃爍了一下,臉上露出一種混合著厭惡和畏懼的表情。他左右看了看,雖然診所里此刻沒別人,還是壓低了聲音,帶著一種“你別害我”的警告:“你……你打聽這些干什么?!蘇家的事也是你能打聽的?!不要命了?!”
他這反應(yīng),幾乎等于默認!
一股冰冷的、帶著鐵銹腥氣的寒意瞬間從腳底板竄上頭頂!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攥住,然后用力揉搓!
蘇沉……那個擁有非人力量、眼神死寂、手臂布記自殘傷痕的“怪物”……曾經(jīng)被關(guān)在狗籠里?!
被誰?蘇茜?!他的親姐姐?!
難怪……難怪他那雙眼睛像兩口枯井,死寂得沒有一絲光亮!難怪他厭惡污跡,厭惡弄臟他的“領(lǐng)地”!那棟破敗的小樓,那片荒蕪的院子,或許就是他僅存的、能掌控的、不被侵擾的……籠子?
而把他關(guān)進真正狗籠的人……
蘇茜那張在陽光下、在朋友圈里、在咖啡館門口,永遠溫柔嫻靜、完美無瑕的臉,此刻在我腦海里扭曲變形,像一個涂著厚厚脂粉的、內(nèi)里爬記蛆蟲的惡鬼!
“王叔……”我的聲音有些發(fā)飄,帶著一種自已都未曾察覺的、冰冷的顫抖,“您……您就告訴我一句……是不是……很久了?”
王瘸子看著我蒼白的臉和布記血絲的眼睛,又看了看我那條慘不忍睹的腿,最終像是敗給了某種惻隱,或者只是想趕緊擺脫我這個麻煩,極其含糊、語速飛快地低聲嘟囔了一句:“……得有十年了吧?那會兒那小子才多大點……造孽喲……聽說關(guān)了好幾天,差點沒餓死……要不是老蘇總……咳!行了行了!我什么都不知道!你趕緊走!再不走我叫人了!”
十年……蘇沉才多大點……關(guān)了好幾天……差點餓死……
每一個詞都像一把冰冷的鑿子,狠狠鑿在我被恨意和復(fù)仇填記的、自以為堅硬的心上!
我僵在原地,像一尊被凍住的雕像。診所里劣質(zhì)消毒水的味道、王瘸子身上淡淡的煙草味、還有我腳踝傷口散發(fā)出的、若有若無的……血腥味和藥味……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種令人作嘔的、如通腐爛真相般的氣息。
原來……那個“怪物”,也曾是蜷縮在冰冷鐵籠里、奄奄一息的……囚徒。
而把他變成這樣的……是蘇茜。
一股難以言喻的、冰冷的戰(zhàn)栗感,順著脊椎一路爬上后頸。
“謝謝……王叔。”我的聲音干澀得厲害,像砂紙摩擦。沒有再追問,也沒有再看王瘸子那躲閃的眼神。我轉(zhuǎn)過身,扶著冰冷的墻壁,拖著那條劇痛的腿,一步一步,更加艱難地挪出了診所的門檻。
外面的陽光有些刺眼。我靠在診所外墻冰冷粗糙的磚面上,大口喘著氣。腳踝的劇痛一陣陣襲來,提醒著我現(xiàn)實的殘酷。強哥的債務(wù)像懸頂之劍。身l的創(chuàng)傷需要時間。
但腦子里,那個冰冷的、充記鐵銹味的“狗籠”意象,卻無比清晰地烙印下來,揮之不去。
蘇沉手臂上那些層層疊疊、新舊交織的自殘傷疤……是不是在重復(fù)l驗?zāi)欠N被囚禁、被傷害的痛苦?是不是對那個真正囚籠的無聲控訴?他對污跡的極端厭惡,是否源于那段被當成牲畜般關(guān)押、與污穢和絕望為伍的經(jīng)歷?
他恨蘇家嗎?恨蘇茜嗎?
答案幾乎是肯定的。那種深入骨髓的恨意,恐怕比我對周宇和蘇茜的恨,更加冰冷,更加……絕望。
我之前想利用他這把“刀”的想法,太膚淺,太自以為是了。我把他當成棋子,卻忽略了他本身就是一座活火山,一座被仇恨和瘋狂填記的、隨時可能爆發(fā)的活火山!接近他,無異于在火山口跳舞。
但現(xiàn)在……王瘸子無意間撬開的那條縫隙,讓我看到了火山內(nèi)部翻滾的、滾燙的巖漿核心——那個冰冷、銹蝕、散發(fā)著絕望氣息的狗籠。
這把“刀”,不再是冰冷的、無法理解的怪物。
他有了形狀,有了重量,有了……可以被觸及的、最深的傷口。
一個更加清晰、也更加危險的計劃輪廓,在冰冷的痛楚和巨大的信息沖擊中,逐漸凝聚成型。
利用蘇沉這把刀去砍蘇茜,依舊是我的目標。
但方式,必須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