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巖小說

錄音機（第1頁）

交卷時，她故意走得慢了點，看見陸澤言的試卷寫得滿滿當(dāng)當(dāng)，最后一道大題的步驟比標(biāo)準(zhǔn)答案還詳細(xì)，連

“因為”“所以”

都用了規(guī)范的符號，字跡工整得像印刷體。

王老師拿著他的卷子在講臺上晃了晃，塑料眼鏡滑到鼻尖上，鏡片反射著窗外的雪光：“大家都學(xué)學(xué)陸澤言，步驟寫得清清楚楚，條理分明，不像某些同學(xué)，寫得跟天書似的，改卷老師看半天都不知道寫的啥！”坐在前排的張超偷偷吐了吐舌頭，他的最后兩道題干脆空著，只在卷頭畫了個哭臉，眼淚珠子畫得圓滾滾的，看著可憐兮兮。

趙磊的臉?biāo)查g漲成豬肝色，把卷子往桌洞里塞的動作又快又猛，紙頁邊緣被桌角刮出道長口子，像道咧開的嘴在無聲地抱怨。

晚自習(xí)的煤爐快滅時，林溪把最后一塊煤塞進去。

火苗掙扎著跳了跳，終于徹底蔫下去，只在爐底留著點暗紅的光，像只半瞇的眼睛。

教室里的溫度漸漸降下來，同學(xué)們的呵氣在空氣中凝成白團，又很快散開。

她哈著白氣搓手，指關(guān)節(jié)凍得發(fā)僵，像生了銹的合頁，活動時發(fā)出

“咔咔”

的輕響。

陸澤言突然把他的保溫杯往她懷里一塞。

“喝點暖暖。

”保溫杯的小熊貼紙已經(jīng)起了邊，是林溪上周給他貼的

——

當(dāng)時他的杯子摔在地上，磕掉塊漆，露出底下的白瓷，像塊破了皮的傷疤，她就把自己攢的貼紙分了他半張，特意選了個笑得最歡的小熊給他貼上，說

“看著就暖和”。

林溪擰開蓋子，濃郁的姜味混著紅糖的甜涌上來，燙得舌尖發(fā)麻，卻順著喉嚨暖到胃里，像揣了個小暖爐，把五臟六腑都烘得暖暖的。

“你怎么帶姜湯了？”

上次還是他給陸澤言送的姜湯，今天倒是反過來了。

“我媽早上熬的，”

他翻開英語書，單詞表上畫滿了林溪教他的小圓圈，標(biāo)著重音位置，每個圓圈都畫得圓圓的，像他認(rèn)真的態(tài)度，“昨天賣廢品時淋了點雪，回來就有點咳嗽。

”

他的聲音很輕，像怕被窗縫鉆進來的寒風(fēng)聽見，“老李頭非塞給我塊姜，說熬湯驅(qū)寒效果好，比吃藥管用。

”他低下頭假裝查單詞，手指卻在

“ngratutions”

這個詞上頓了頓

——

上周林溪教他讀這個詞時，笑他把

“tion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