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次呼吸都牽扯出深入骨髓的痛楚和恨意。
親兵粗暴地拖著沈榮成經(jīng)過她身邊。
沈榮成似乎感覺到了什么,艱難地扭過頭,對上我冰冷的視線。
那雙眼睛里沒有淚,沒有恐懼,只有一片沉寂的、足以吞噬一切的深淵。
沈榮成猛地一個激靈,仿佛被那目光里的寒意凍傷。
一股比皮肉灼燒更深的恐懼攫住了他,慘嚎聲戛然而止,只剩下喉嚨里“嗬嗬”的抽氣聲。
崔浩的目光越過混亂,落在我身上,那眼神里沉淀著難以言喻的復雜。
他走到我面前,解下自己身上那件厚實的墨色貂絨斗篷。
動作帶著一種無聲的鄭重,輕輕披在她單薄而沾滿塵土與血跡的肩頭。
斗篷帶著成年男子的體溫和淡淡的松墨氣息,瞬間隔絕了夜風的寒冷。
“我。”他的聲音低沉而清晰,帶著一種撫慰人心的力量。
“你娘的遺骨,崔叔必會讓她風光大葬,入土為安?!?/p>
“她的清名,亦會昭雪。至于那些人欠下的血債…”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被拖走的撫臺和沈榮成,最后落回我眼中。
語氣斬釘截鐵,不容置疑,“必讓他們,血債血償!”
我身體幾不可察地微微一顫。
她沒有說話,只是伸出冰冷僵硬的手指,緊緊攥住了斗篷厚重的邊緣,指節(jié)用力到發(fā)白。
那斗篷包裹著她,像一個沉默的承諾。
她抬起眼,望向崔浩。
那雙深潭般的眸子里,終于有了一絲微弱的光。
不是淚光,而是某種決絕的、破土而出的東西,帶著徹骨的寒意和孤注一擲的瘋狂。
她輕輕點了點頭,動作細微,卻重逾千斤。
5
皇城深處,御書房內(nèi)燭火通明。
年輕的皇帝朱祁鈺端坐于寬大的紫檀御案之后
眉頭緊鎖,指尖煩躁地敲擊著案上一份攤開的奏疏。
室內(nèi)氣氛凝重如鉛。
崔浩垂手侍立階下,一身深緋官袍襯得他面容愈發(fā)清癯沉靜。
他聲音平穩(wěn),條理清晰地將撫臺一黨在江南的累累惡行一一道來:
“巧立名目,橫征暴斂?!?/p>
“私吞運河修繕巨款致使堤壩失修、去歲大水沖毀良田萬頃、餓殍盈野?!?/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