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圍著篝火吃烤小米餅,喝著草根釀的酒。夜深時,隔壁傳來悠長的笛聲,那是少年們在練習(xí)傳統(tǒng)婚禮曲。我躺在地板上,望著沒有光污染的夜空,仿佛躺在另一個世界的屋頂上,聽著宇宙的原聲帶。
我來到奧里薩的古都——卡塔克(cuttack)。
這座城市被馬漢迪河環(huán)抱,形成一個巨大的水中半島。城中老街蜿蜒,市場熙攘,鐵匠鋪與手工藝作坊交錯于磚屋之間。這里是銀器之都,也是傳統(tǒng)婚禮布藝的重鎮(zhèn)。
我探訪了一家百年銀匠作坊,老匠人正在用放大鏡雕刻一枚指甲大小的神像。他手指顫抖,卻筆直地控制住每一錘的力道。他告訴我,他做的不是飾品,而是“能陪人轉(zhuǎn)世的光”。
這句話讓我久久不能釋懷。在卡塔克,每一個微小的物件背后,似乎都有一段更大的輪回在支撐。
我站在馬漢迪河邊,看水光瀲滟,漁舟擺渡,忽然明白——這座城市雖然不如加爾各答壯觀,卻擁有一種不張揚的秩序感。它不像詩,更像是一句低吟的歌,唱給懂得沉默的人聽。
恰好趕上奧里薩一年一度的“奧迪希舞節(jié)”,我便留下多待幾日。這是一種源自廟宇祭祀的古典舞蹈,如今成為奧里薩文化的靈魂象征。
舞者全是女子,身著繡滿銀線的紗麗,頭戴花環(huán)與銀冠。她們腳踏節(jié)奏鈴鐺,手勢繁復(fù),眼神流轉(zhuǎn),如神只化身。
我坐在露天劇場的最后一排,看著她們跳一段叫做“達(dá)沙阿凡塔”的舞劇,講的是毗濕奴十化身的故事。當(dāng)舞者跳到第十化身“未來救世主”時,全場寂靜無聲。那一刻我意識到,神話不僅是過去,也是未來的預(yù)言。
演出結(jié)束時,我被一位小舞者叫住。她送我一朵花環(huán),說:“你是旅人,你要記得我們的舞?!?/p>
我點頭,將花環(huán)夾進(jìn)筆記本頁中。
離開奧里薩邦時,我搭上了前往那格浦爾的夜班火車。窗外閃過的,是逐漸干燥的土地與逐漸熄滅的廟宇光火。
我靠著車窗,在耳機(jī)里播放著錄下的奧迪希舞音樂節(jié)旋律。那一段旋律忽快忽慢,像是某種無法終止的脈搏。
我在筆記本上寫道:
“奧里薩邦,是烈日炙烤下的溫柔,
是石像中留存的微笑,
是舞者眼角的一滴淚,
是雕刻之上,呼吸未停?!?/p>
下一站:那格浦爾——印度的地理之心,橙色之城,鐵路的交叉點
在那里,我將探索印度“中點”的真正意義。一座將東西南北拉成十字的城市,它不靠近海,也不仰望雪山,卻可能是整個印度跳動的心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