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瞬間,我深刻理解了一句話:文明的延續(xù),不靠書寫,而靠相信。
傍晚,我前往欽奈高等音樂學院,那里正舉行一場卡爾納蒂克音樂的公開演出。
音樂廳不大,卻座無虛席。燈光昏黃,一位年僅十七八歲的女歌者坐在正中,雙眼緊閉,指尖撥動琵琶,嗓音忽高忽低,轉折如泣如訴。
我聽不懂歌詞,但旋律卻如流泉入耳、如鼓點敲心。
她唱的是一段古老的拉格,一種泰米爾語音律的模式。觀眾如醉如癡,有的淚濕衣襟,有的輕聲附和,仿佛整座城市的靈魂都聚在這一方小小舞臺上。
演出結束,我走到后臺對她致謝:“你的聲音像風。”
她莞爾一笑,說:“我們用聲音與神溝通,也用聲音識別彼此?!?/p>
那一夜,我站在旅館陽臺上,聽著遠處傳來的晨禱與鐘鳴,腦海中仍回響著那場音樂。音樂,不只是旋律,更是一次人與神之間的擁抱。
我寫下一行話:“如果音樂是信仰的通道,那欽奈就是那扇正在敞開的門。”
我在欽奈街角偶遇一家名為“痕跡”的書店,老板是一位滿頭白發(fā)的老人,自稱年輕時是泰米爾電影編劇。
他為我推薦了一本泰米爾詩集,然后泡了一杯紅茶遞給我。我們坐在店外的藤椅上,談起文明、信仰與旅行。
他忽然問我:“你寫的《地球交響曲》,是一張地圖,還是一面鏡子?”
我沉默了許久,反問:“您覺得呢?”
他輕輕啜了一口茶,說:“如果你寫的是地圖,那你在走別人走過的路;但如果你寫的是鏡子,那你才真正在經(jīng)歷世界。”
這番話擊中了我心底最柔軟的地方。也許,這趟旅程,不是為了記錄哪里有河、哪里有山,而是讓我的每一次觸摸,都能折射出我是誰。
他指著墻上的一張舊照片說:“那是我年輕時拍的馬里納日出?!?/p>
我湊近一看,那畫面中的金光與晨霧,竟與我今日所見幾乎無異。我忽然明白,真正不變的,不是風景,而是人心中對它的熱愛。
走出書店時,天邊霞光正濃。我在巷口回頭望了一眼那塊寫著“痕跡”的木招牌,心中泛起一絲惆悵又堅定的力量。
清晨,列車鳴響,我再次登車離開。
海岸線在車窗邊緩緩后退,馬里納海灘在遠方消失,神廟鐘聲仿佛仍在耳邊低鳴。
我翻開筆記本,寫下最后一行:“欽奈,是海的低語,是文明的呢喃,也是我靈魂在南印度岸邊的短暫????!?/p>
而前方,是一個與硅芯、星圖、代碼交織的新世界——班加羅爾。
我微笑著合上筆記本,對自己說:
班加羅爾,我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