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卡納塔克邦踏入果阿邦的那一刻,空氣仿佛也換了味道。這里沒有南印度內(nèi)陸的沉穩(wěn),也沒有都市的喧囂,有的,是被太陽親吻過的沙灘,是海浪裹著古老吟唱的葡式民謠,還有椰林掩映下的教堂與廢墟。
我翻開《地球交響曲》的筆記本,在新的一頁上鄭重寫下:“第440章:果阿邦。”
風(fēng)從海的方向吹來,咸澀、溫潤、帶著一點(diǎn)難以言說的記憶感,像是前世曾來過,又像是這世注定將駐足。
帕納吉,是果阿邦的首府,卻從不炫耀身份。城市不大,卻如一只打理得恰到好處的葡式木盒,開蓋便是彩色的舊時光。
我住在一座有著紅瓦斜頂?shù)男∥輧?nèi),推窗便能看到九重葛從院墻垂下,風(fēng)吹過時像海浪翻卷。
午后,我走入一條名為“玫瑰街”的老巷。這里沒有現(xiàn)代感的玻璃幕墻,只有鵝卵石鋪成的小路與兩旁低矮的彩色老屋。有人在窗前晾曬衣物,有貓咪慵懶趴在臺階上,有孩子在井邊跳繩,陽光斑駁得像老唱片的封套,溫柔又帶著些許顆粒感。
拐角一家咖啡館里,我聽見了熟悉又陌生的旋律。一位年邁的女士彈著吉他,唱著一首我聽不懂歌詞的曲子——但旋律像海風(fēng)拂面,溫柔卻又令人心動。
她叫瑪利亞,祖父來自遙遠(yuǎn)的西方,母親是果阿本地漁村的姑娘,而她,一生未曾離開過這片土地。
“果阿不是一塊殖民地的余暉,”她笑著說,“它是靈魂的調(diào)和,是不同文化在海風(fēng)中彼此原諒的地方?!?/p>
我點(diǎn)頭,端起一杯甜濃的葡式咖啡,味道濃郁,如同她話語中那種經(jīng)時光發(fā)酵過的溫情。
我在筆記中寫下:“有些城市不靠敘述,而靠感受。帕納吉就是那種城市?!?/p>
離開帕納吉,我沿著一條老路,來到了舊果阿。
這是一處像是被遺落在熱帶陽光里的教堂森林,巨大的拱門、殘垣斷壁、鐘樓與空蕩的回廊,靜得能聽見自己心跳。
我站在圣方濟(jì)各·沙勿略教堂門前,那位數(shù)百年前遠(yuǎn)渡重洋的傳教士,就安息在此地。他的遺體被封在銀飾玻璃棺中,每年仍有成千上萬的信徒前來朝圣。
陽光透過高窗灑落,塵粒在空中游動,像是時間在跳舞。
我走上祭壇,靜靜閉目。
風(fēng)從門廊間穿過,帶來斷斷續(xù)續(xù)的低語,那不是語言,而是回蕩在石壁與信仰之間的禱告殘響。
在那一刻,我忽然明白了:宗教或許不能解釋所有苦難,但卻教會人類,在無法掌控的世界里尋找秩序的姿態(tài)。
我記下:“果阿的信仰,是安靜的,是藏在海鹽、木槿花與銀色神像之間的光?!?/p>
南下,我來到阿蘭波爾。
這是果阿最自由、最野的地方,也是世界背包客與本地靈魂共同譜寫的一首長詩。
太陽西沉?xí)r,我在沙灘邊看見一群吉普賽人正在搭起一座臨時營地。他們中有人在編貝殼飾品,有人手持笛與鼓隨興演奏,還有人在練習(xí)如舞蹈般的瑜伽動作。
我被那種自由的氣場吸引,走近坐下。他們不問姓名,只遞給我一串海螺項鏈,一位叫尼科的男子笑著說:“這里不分國籍,只分靈魂是否自由。”
我們圍著篝火跳舞,鼓聲激烈,腳步奔放,浪花如酒。
我第一次跳得滿身是汗,不顧形象,不講節(jié)奏,只讓身體隨鼓點(diǎn)裂解重塑。
夜里,我仰躺在沙灘上,看著漫天星辰,一旁的吉普賽女孩輕聲對我說:“人一生該為自己燃燒幾次?這里,是我們的火?!?/p>
我沒說話,只是感到眼眶發(fā)熱。是的,這個夜晚不需要記錄,它會住進(jìn)我身體里,成為我心中永不熄滅的火種。
離別前,我來到瑪戈的周末集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