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檢手中那桿上好的狼毫毛筆,竟被他硬生生掰成了兩截。
他終于緩緩抬起了頭。
那張因長期熬夜、憂心國事與無盡的神經(jīng)衰弱而顯得過分蒼白的臉上,此刻沒有任何表情。
但他的眼神,卻比記憶中煤山上那徹骨的寒風,還要冷上三分。
又是你們。
又是你們這些啃噬著大明根基的蝗蟲。
他無聲地閉上雙眼。
眼前閃過的,不再是堆積如山的奏章,而是前世吊死在歪脖子樹上時,最后映入眼簾的那幅末日景象——
漫山遍野、歡呼雀躍的叛軍。
沖天而起、吞噬一切的熊熊烈焰。
還有那座,他守護了一生,最終卻支離破碎的紫禁城。
重活一世,他本以為能靠著先知的記憶,挽天傾,扶大廈。
誰知道,老天爺給他開了一個更加荒誕、更加惡毒的玩笑。
這個世界,不知道哪個環(huán)節(jié)出了問題,像是被捅穿了一個窟窿。
各色各樣的“穿越者”,前赴后繼,如下餃子一般,爭先恐后地掉進他這個本就風雨飄搖的大明朝。
一開始,他確實有過狂喜。
以為是上天垂憐,天降猛男,來輔佐他締造一個前所未有的中興盛世。
可很快,他就發(fā)現(xiàn)自已錯得離譜。
這幫人,嘴里高喊著“陛下,時代變了”,心里卻無時無刻不在盤算著,怎么把他這個“舊時代的皇帝”,徹底掃進歷史的垃圾堆。
搞工業(yè)的,張口就要圈地十萬畝建廠,閉口就是污染和陣痛是必須的代價,全然不顧那百萬流離失所、嗷嗷待哺的流民該如何活下去。
搞金融的,巧舌如簧地推銷著什么“大明寶鈔20”和“國家債券”,那套空手套白狼的把戲,被他們包裝得比傳國玉璽還要金貴。
搞軍事的,更是張嘴“總l戰(zhàn)”,閉嘴“閃電突襲”,連最基本的后勤輜重都算不明白,就敢夸口“三個月平定遼東”。
還有那些最讓他頭疼的“文人”,天天在他耳邊嗡嗡地念叨著什么“人權(quán)”、“自由”、“議會制度”,妄圖把他這個大明的天子,變成一個只會蓋章的橡皮圖章!
最可恨,也最可笑的是,他們彼此之間,還如通幾輩子的仇敵。
工業(yè)黨罵金融黨是禍國殃民的騙子。
金融黨罵種田黨是目光短淺的土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