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也停在她身側,目光投向遠處水邊的垂柳,柳絲低垂,在晚風中輕輕搖曳著。
鄭太后不由得輕聲喟嘆:“還記得我初登后位時,宮中便是這般光景了,如今人已經(jīng)不復青春年華,朱顏易逝,宮墻卻年年都是這樣鮮紅?!?/p>
傅苒側過頭,燈火映照下,太后的面龐雖然敷著薄粉,但仔細看過去,眼角眉梢間卻透出一絲難以掩飾的倦意。
她忍不住道:“太后分明還很年輕,為什么會這樣感嘆?”
太后唇邊掛著笑意,悵然地搖了搖頭:“和我最初見到王妃相比,早已經(jīng)老去許多了。”
在一群宮人的跟隨下,她們繞過回廊,不知不覺走到了一片略微偏僻的宮苑。
曾經(jīng)盧充華的住處,現(xiàn)在門窗緊閉著,一片寂靜。
傅苒抬起頭,就看到了不遠處另一座同樣沉寂的樓閣,那是以前的宮廷禁地,在華陽長公主住著的時候,被稱做椒蘭閣。
那里已經(jīng)解禁,但依舊荒蕪著,沒有人打理,在夜色里如同一個沉默的影子。
鄭太后順著她的視線望去:“這片地方,今年大約就要拆去了?!?/p>
風穿過空寂的庭院,帶來一絲涼意,傅苒收回目光,準備有話直說:“太后今日邀我前來,又特意引我到這里,究竟是為了什么?”
鄭太后微微一怔,隨即展顏微笑著,眼神里充滿懇切:“王妃實在多慮了,我只是許久未見王妃,心中掛念故人,所以想同王妃說說話罷了。”
她頓了頓,聲音放得更柔:“我絕無惡意,王妃不必如此戒備?!?/p>
傅苒沒有拒絕:“所以,太后想聊什么呢?”
“沒有大不了的,只是關于王妃的來處,我隱約有所聽聞。”
鄭太后握住她的手,神色說不出的誠懇,“就算我無意深究,可只想問一句,王妃終究是異國之人,即便清河王如今不懷疑你,以后難道不懷疑嗎?我想,王妃還該早做打算才好?!?/p>
原來是這件事。
傅苒心想,說得是很對,她聽起來也覺得好有道理。
但這就是不了解晏絕了。
他是會考慮這種事情的人嗎?別說這種關系,只要他想,就算她真是細作也會解決的。
看到旁邊沒有人,宮人都離得很遠,傅苒嘆了口氣:“謝太后關心,不過,我其實想問太后,你這幾年,真的過得舒心嗎?”
鄭太后臉色微變,握著她的手下意識一緊:“王妃何出此言?”
傅苒被握得有點疼,把手抽了出來:“我只是覺得,和五六年前見面相比,太后有些憔悴了?!?/p>
她覺得鄭太后和蘇太后很不同,蘇太后喜歡權勢,也能夠把握它們,但是鄭太后,更像個被架在了上面,不得不繼續(xù)下去的普通人。
如同一張繃得太緊的弦,并沒有真的多享受這個尊位帶來的權勢,反而是因此被囚禁著。
鄭太后勉強牽動嘴角,擠出一個笑容,眼神卻下意識避開了她:“近來天氣反復無常,或許染了些風寒,讓王妃見笑了?!?/p>
傅苒沒有揭穿這個理由,只是提起了另一件事:“我前段時間收到了崔姐姐的信,她現(xiàn)在和夫君同在益州,過得很舒心,每天都流連在山水間?!?/p>
她看向太后,試探道:“太后……是否也曾經(jīng)想過那樣的生活?”
聽到這個熟悉的名字,鄭太后依然年輕的臉上露出一絲難以察覺的哀傷。
她沉默了片刻,才終于開口道:“她過得順心就好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