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若寺?”
這個話題跳得十分突兀,說實話,并不高明。
不過……晏絕的目光緩緩描摹過她細微顫動的睫,像在觀察一只瑟瑟發(fā)抖的孱弱獵物。
他忽而生出了一點貓捉老鼠般的耐心:“據(jù)我所知而言,洛陽城中似乎并沒有什么命名為蘭若的寺廟。”
蘭若本就是佛寺的代稱,所以取這個名字,要么是草率為之,要么就很顯然只是個虛構(gòu)出來的化名。
但他也沒有要立刻揭穿的意思,只是輕微挑了挑眉,“莫非是瑯琊,或是傅姑娘真正故鄉(xiāng)的名勝?”
又開始套話了,傅苒假裝沒注意到問句里挖的坑:“的確沒有,因為世上似乎沒有這樣的寺廟,只是傳聞而已?!?/p>
“有人說,蘭若寺是一座隱藏在人跡罕至之地,內(nèi)部卻極為壯觀的寺院,其奢華之處甚至可以和永寧寺相提并論?!?/p>
她為了保住小命,拼命翻箱倒柜地把腦子里的存貨全湊出來,信口開河強行編了個縫合版本的聊齋故事,“也有人說,它其實十分狹小簡陋,連佛像也不多,只是大殿兩側(cè)的畫壁上不知道為什么卻繪著盛美絕倫的一幅天女畫像?!?/p>
“有天,一個迷路的書生不小心誤入蘭若寺,望見了壁上畫像中的美人……”
值得慶幸的是,經(jīng)過她一番努力的東拉西扯之后,氣氛似乎沒有開始時那么箭在弦上了。
傅苒于是一邊說,一邊趁著他沒有動作的時候,小心翼翼地往側(cè)面挪了幾尺,像是不經(jīng)意般地離開了被晏絕困住的小片空間。
“我倒從未聽過這樣的傳說?!标探^冷眼看著她的舉動,語氣分不清是好奇還是譏諷。
“村野凡夫中流傳的故事而已,殿下這樣的貴人,沒有聽說過是正常的?!?/p>
傅苒手心都在冒汗,臉上卻保持著懵懂,好像對危險毫無察覺的模樣,只有語調(diào)里輕微的發(fā)顫不經(jīng)意暴露出一絲情緒:“但是殿下,夜深了,我覺得有點冷,如果想要解釋清楚的話,能、能不能先邊走邊聊?”
“嗚——”周圍居然很響應氣氛地刮起了陣小小的旋風。
院子里的樹木被吹得陰森森搖晃,嘩嘩響個不停,像是黑暗中藏著什么面目猙獰的怪物。
但這會傅苒連眼神都不敢亂瞟一下,只能一動不動地死死盯著近在咫尺的少年的衣襟,從他合攏得嚴嚴實實的領(lǐng)口掃到腰身上華美的帶鉤,就差把他的衣服盯出個洞了。
正在她緊張地思考是馬上大喊一聲跟他魚死網(wǎng)破,還是找系統(tǒng)商量中道崩殂怎么回檔重開的時候,忽然聽到了輕微的一聲嗤笑。
“那就走吧?!?/p>
晏絕垂下了眼睫,任晦暗淹沒眸中的情緒,出乎意料地說了句,“我送你回去?!?/p>
傅苒被這突如其來的轉(zhuǎn)機驚得愣了一秒:瞎編還真有用???
她莫名感覺自己現(xiàn)在特別像一千零一夜里的王后,為了編故事絞盡腦汁,伺候的還是個喜怒無常隨時要讓人掉腦袋的暴君。
不對,現(xiàn)在不是亂想的時候,管他為什么這樣呢,能救命就好。
她當即也顧不上門朝哪開,先迫切往外挪了兩步,離晏絕這個危險源越遠越好。
“等等?!鄙韨?cè)的少年卻在這時冷不防地攔住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