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亨利把老奎因探長的電話掛掉,深吸了一口氣,表情痛苦。
他拍了下桌子,有氣無力地說道:
“我去加班了,拜。我就知道讓這家伙能鬧出大亂子,要是我知道她住在哪里,遲早要早上去揍她一頓?!?/p>
十一點十三分。
在逐漸燃燒起來的火光里,她溫柔地、沉靜地抬起自己的頭顱,注視著窗戶外面,那扇由對樓的一扇窗戶所反射出來的日光。
“抱歉,沒讓你等到我——不過誰叫你愿意信一個騙子的話呢,親愛的。威廉就從來不會上我的當?!?/p>
讓·熱內(nèi)借著光觀摩了一會兒自己的指甲,輕飄飄地自言自語著,然后轉(zhuǎn)過了頭。
她繼續(xù)跳舞。
跳舞,跳舞,永遠不停止的跳舞,跳到骨頭已經(jīng)在訴說不堪重負,跳到肌肉在痛苦地表達精疲力竭,跳到大腦已經(jīng)開始脹痛,跳到心臟的跳動變成了惶恐無措的亂碼。就像是荼蘼花在凋落之前能做到的只有盛開那樣,有些生物注定要通過一種方式確認自己的存在。
此處只有舞蹈。
此處只應(yīng)有舞蹈。
火焰像是野獸逼近自己的獵物,一點點地縮緊著,不過因為一開始開了窗的原因,燃燒產(chǎn)生的霧氣暫時還沒有辦法讓她感到窒息。
讓·熱內(nèi)從始至終都沒有在跳舞的時候唱上一首歌。但她給人的感覺就像是在唱歌,只是那種名為美麗與絕望的歌曲調(diào)子太高或者太低,以至于根本不愿為人類的耳朵所捕獲。
人們能感受到她聲音的振動。
那是仿佛靈感戰(zhàn)栗一般的顫抖,從喉間蔓延到舌頭,從舌尖傳達給皓白的牙齒,再接著傳遞給覆蓋上口紅的唇,有一瞬間,這片唇因為微微的張開而變得生動如玫瑰的蓓蕾。
如同海浪一疊疊地拍打,如同重瓣的花朵一點點地在黑夜里面盛開,展露出花朵中心的最為脆弱的花蕊,滿載著蜜的清甜。
看不見的聲音最后蔓延上她的面孔,她微閉的眼眸與喘息著的xiong腔,流淌過她琥珀一般細膩和柔美的身體——抵達流淌著鮮血的、赤裸的足尖。死亡親吻她的腳踝,甘心做一對翅膀,正如火焰正愛慕地在她的頭發(fā)上燃燒。
而在火燃燒起來后,她的表情始終溫柔,甚至有著莊嚴的神圣,就像是在十字架上受刑的基督,或者說是別的什么宗教,滿足且心甘情愿地啜飲著名為苦難與絕望的液體。
她像是一只沒有翅膀的飛鳥,一只只有翅膀的飛鳥,一個紙飛機,一個千紙鶴,一個紙人,一朵花,那樣飄飄忽忽的、輕輕盈盈地旋轉(zhuǎn)著,伸展著自己的手旋轉(zhuǎn)著,如同在這個世界上根本不存在重量。
或許在有一個瞬間,有人會發(fā)現(xiàn)她手里拿著一個香水瓶子大小的玻璃瓶,里面晃動著淺色的液體?;蛟S什么都發(fā)現(xiàn)不了。
總之,她在火焰里旋轉(zhuǎn)得如此快、腳步如此輕巧,簡直就讓人覺得她是為了奔赴到死亡的命運里才這么活著。
不知道什么時候,直播結(jié)束了。
也許是因為拍攝設(shè)備也沒有抵抗過火焰;也許是終于有人姍姍來遲的查封;也許是某個人以其中一員的身份,終于玩厭了這個俗套的、惡心的、糟糕的世界。
“咳咳咳,好無聊……”
終于跌倒在地上的人這么嘟囔著,沮喪地側(cè)過腦袋,看著燃燒在自己身上的火焰,以及手臂上扎著的碎玻璃,沒有喊疼也沒有喊痛,只是這么沮喪地抱怨。
“好無聊哦——威廉,還有北原?!?/p>
她注視著近在咫尺的火光,然后嘆氣,手突然松開,看著手中的玻璃瓶子摔碎在玻璃上。
在以自己為媒介,放大了紐約里人們的欲望后,異能最后的力量被她用在自己的身上,完全屏蔽了痛感,所以對于現(xiàn)在的一切,她更多的感覺就是無聊的麻木。
然后她開始唱歌,閉著眼睛唱歌。
她喜歡閉著眼睛,這樣她會感覺自己身邊是一片空洞的虛無,而她可以想象這個虛無的東西正在貪婪而垂涎地把自己一點點地吞進去,狼吞虎咽地吞進去,整個身體被包裹住,連著宇宙的一角被大口地撕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