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他感覺自己的呼吸似乎停滯了一瞬,整個人的心臟也痛苦得抽搐了起來,充滿報復(fù)欲地想讓他露出狼狽的丑態(tài)。
但他還是笑了。
或許是痛苦的緣故,他這次的笑顯得格外扭曲和猙獰,但那對深藍(lán)色的眼睛與此同時也是無與倫比的明亮,好像有著野火在灼灼地燃燒。
海盜船長看著表情瞬間變得警惕和驚訝起來的孩子,拉扯著自己的嘴角,用很輕快的語氣回答了拜倫的那句駁斥:
“我之所以同意那個計劃,是因為我就是海盜啊,拜倫先生。和大英帝國的超越者不一樣,沒有哪個笨蛋會覺得海盜是好人,不是嗎?”
“所以來吧,彼得·潘?!?/p>
他看著樹上的孩子,用很莊嚴(yán)、很有風(fēng)度的姿態(tài)嚴(yán)肅地說道:“我們之間的事情也應(yīng)該有一個結(jié)束了。”
“你是海盜。”
彼得·潘重復(fù)了一遍,低頭看著對方,尤其是代替了他右手的鐵鉤,最后像是想到了什么,露出一個很欠揍的笑:“哦,我記得以前我見過一個很沒有用的海盜!我好像還拿他的手去喂了鱷魚?,F(xiàn)在它還在想念肉的味道呢?!?/p>
“你這個莫名其妙的人該不會就是當(dāng)年的那個海盜吧?也對,你們都是一樣的莫名其妙,上來就要和我決一死戰(zhàn)。”
孩子拿著自己的弓箭,傲慢地哼了一聲,居高臨下地望著沉默的海盜船長。
風(fēng)在重重疊疊的樹葉間吹過,讓許多葉子簌簌地落在了地面上。
永無島上只有春天。所以這里的樹永遠(yuǎn)都是最明亮最富有生機的綠色,這里的鳥雀永遠(yuǎn)啁啾作響,這里的花永遠(yuǎn)都在盛開,這里的每一片土地都浸潤著孩子的歡笑。
就像是最美麗的童話。
就在這樣一片濃密的綠蔭里,男孩很是正義凜然地大聲喊道:“其實你不必把他們綁走,我是會堂堂正正地戰(zhàn)勝你的!絕對不會使出那些沒有風(fēng)度的伎倆。”
“這與你無關(guān)?!?/p>
胡克皺了皺眉,往前面走了一步,試圖擋住彼得·潘的視線:“我要把他們帶回屬于正常人的世界。我是不會讓他們在永無島上的?!?/p>
如果自己贏了還好,如果死在這里……把他們留下來,難道是等著在幾年后被彼得·潘再次活活餓死嗎?
拜倫打了個哈欠,贊同地點點頭,只是那個動作和神態(tài),怎么看怎么敷衍。
“憑什么?他們才不要去大人的世界!你不能就這樣讓他們變成大人!”
彼得·潘因為設(shè)個出乎意料的回答愣了愣,隨即憤怒起來,看上去就像是一只全身的毛都炸起來的貓:“我不準(zhǔn)你這么做!”
“你憑什么替他們做決定?你難道自己不是很清楚,他們也在思念著母親嗎?他們不是也很期盼你給他們帶回來一個‘母親’陪他們玩,給他們講故事,做飯,擁抱他們嗎?”
胡克像是同樣被對方的話戳中了某個點,語調(diào)也一下子變得嚴(yán)厲起來,深藍(lán)色的眼睛里面的火光燃燒著,直直地逼視過去。
“彼得·潘,你已經(jīng)一百多歲了。難道還不明白,這個世界上的每一個人都會長大嗎?孩子本來就是要變成大人的!”
男孩張了張嘴,沒有說話。
他的表情是茫然的,好像是自己之前一直被遺忘的東西被瞬間想起,一下子壓在了他那顆本來輕飄飄的、無憂無慮的心臟上。
——為什么每一個孩子,自己在永無島上帶領(lǐng)的每一個孩子都會長大呢?
他從沒有深入地想過這個問題,只是固執(zhí)地認(rèn)為這是很糟糕的、很不快樂的,并且在把同伴餓死后迅速地忘掉這件事。
“可是……”彼得·潘此時感覺心里的情緒亂糟糟的,下意識地想要抓住什么救命稻草,用微微顫抖的聲音質(zhì)問道,“可不是還有我嗎?我就是永遠(yuǎn)都不會長大的孩子!”
然而,在說出這句話的一瞬間,這個孩子反而先陷入了沉默,眼眶突然紅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