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就算這樣,他也不需要來自別人的同情。
于是旅行家輕輕地嘆了一口氣,把博爾赫斯手中的書拿過來合上。
“今天想要聽我什么樣的書?”他詢問道。
“《神曲》吧。”
博爾赫斯在捕捉到“書”這個字眼后,之前身上厭倦的氣息都一下子消退了不少,那對孔雀藍色的眼睛都仿佛亮了起來,像是構(gòu)思了無數(shù)遍那樣地快速回答:“我喜歡這本書?!?/p>
“那我從一開始念起?”北原和楓想了想,隨后問道,“對了,你要聽意大利語版本的嗎?”
“當(dāng)然是意大利語,反正這種語言我會。”
博爾赫斯瞇起眼睛,用略微帶著驕傲的語氣這么說道:“全世界適用范圍比較廣的語言我多多少少都懂一點:畢竟,我可是布宜諾斯艾利斯唯一的圖書管理員。”
“不過說到布宜諾斯艾利斯……我突然有點想念那些小酒館里的寵物了,那么一群狡猾而又漂亮的鳥兒們——連上帝都不敢親吻她們那對明亮的眼睛,里面有匕首的影子呢,唔?!?/p>
博爾赫斯被北原和楓有些無奈地用手指抵住嘴唇,特意側(cè)了一下頭,看向正在不遠處的巨大玻璃邊上一起看著鯨魚的西格瑪和馬爾克斯。
“抱歉,我是不是不應(yīng)當(dāng)在小孩子的面前說這些事情?雖然我對此沒什么興趣,不過她們的存在的確是我記憶里一道非常燦爛的風(fēng)景。尤其是探戈——跳探戈的時候。”
退役的魔術(shù)師眨眨眼睛,輕快地笑了一聲,幾乎沒有花什么力氣就把旅行家的手按了回去,然后回以一個親昵的擁抱,然后極快地松手。
博爾赫斯不怎么想要表現(xiàn)出自己的軟弱,也不太喜歡傾訴:他寧愿自己一個人慢慢消化自己內(nèi)心的反復(fù)徘徊的焦慮和痛苦。
所以他的語氣永遠只是輕描淡寫,也總是習(xí)慣于用天馬行空般跳脫的思維和復(fù)雜的回憶掩蓋住自己內(nèi)心的想法。
但今天為什么說了這么多呢?
退役的魔術(shù)師安安靜靜地想著,然后垂下眼眸,目光注視著顏色逐漸在暗淡的天色下轉(zhuǎn)向深沉的大海,列車頂上亮起了燈,照亮那些被光所深深吸引的魚群。
……孤獨?
或許吧。
他總是在尋找著一個答案,就算是知道自己見到了它大概也沒有任何的用處,只能看著這份真理像巨石一樣滾落,或者說是變成火焰吞噬后飛揚的灰蝶。
他抬起頭,注視著一顆不知道是什么時候升起來的星星,在大海上顯得稍微有一點伶仃。
“你不去找西格瑪嗎?”博爾赫斯突然說道,“加勒比海那么美,你要是不在他的身邊,就會成為一個不大不小的遺憾了。”
“西格瑪他有加西亞在邊上陪著,但這座列車上可沒有人陪你。而且我馬上就去看他了,不過在這之前,還有一件事……”
北原和楓側(cè)過頭,用活潑的語氣說道,像是根本沒有察覺到對方想要把人趕走的意思,甚至很燦爛地笑了起來,對博爾赫斯伸出一只手:
“今天晚上愿意和我跳一段探戈嗎,博爾赫斯先生?”
博爾赫斯不喜歡貝多芬,但他喜歡巴赫,喜歡中世紀(jì)的古典樂,也喜歡搖滾和民謠——以及記憶力的探戈。
那是一種很歡快的舞蹈。像是一團火焰莫名奇妙地燃燒了起來,沒有人知道這團火為什么會燃燒,但它就是這么熱烈,熱烈到讓所有人都沒有辦法。
就像是沒有人能夠解釋為什么圣誕老人的馴鹿上要掛個鈴鐺似的,很多東西人類都不怎么理解,但這不妨礙他們這么生活著——等等,圣誕老人的馴鹿上面有鈴鐺嗎?
北原和楓沒有想出答案,因為他好像沒有見過真正的圣誕老人,但他相信這個世界上的確存在那么一個白胡
子老爺爺:
如果在一個連神明和鬼魂都有的世界里,單單少了他,這就太讓孩子們難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