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巖小說

第944章（第1頁）

按照常理來講，他是不知道哪些紙是需要燒掉的廢稿，但他就是毫不猶豫地?zé)?，動作果決得就像是早就知道自己的行為其實沒有任何的意義一樣。

但如果沒有意義的話，為什么要寫出來呢？

但博爾赫斯好像是從來不會考慮這件事情的人，北原和楓也不會問，于是這就成為了一個很有趣的秘密。

但最后，博爾赫斯把他所有寫的東西，不管是看上去好的還是不好的都燒掉了，在海上的列車——還是火車？但這不重要——出發(fā)之前全部都灑到了加勒比海里面。

飄飄揚揚的灰燼像是在煤窖里被毒得昏昏沉沉的蝴蝶和金絲雀的羽毛，很寂寞和浪漫地落下去，沉在澄澈的水里。

北原和楓和博爾赫斯一起看著這一幕。

那個時候正好是夕陽，飛揚的紙灰在日光下有著很耀眼的金色。

“你也看到了，這可不是我不想送給你什么禮物?！辈柡账箍粗@一幕，懷里抱著那只兔子，突然對北原和楓眨了眨眼睛，“而是你自己沒有把他們從火里面搶救出來?！?/p>

這位退役的魔術(shù)師顯然還對北原和楓講的那個關(guān)于賽諾伊人的故事有點耿耿于懷。

“我是無所謂的啦，就像是你說的，我又不是賽諾伊人?！?/p>

北原和楓也笑了一聲，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看著車窗外面的大海。

“對了?！彼f，“我和你說過，人的靈魂里藏著書，你想不想聽一聽你的書是什么？”

“那我只能說：親愛的上帝啊?！?/p>

博爾赫斯用懶洋洋的聲音回答：“你虔誠的信徒希望你不要通過這種拐彎抹角的方式折磨我?！?/p>

探戈

博爾赫斯翻了翻自己手中的書——他的視力讓他沒有辦法讀，但這改變不了他翻書的習(xí)慣，好像這樣就可以讓那個圖書管理員的職業(yè)在現(xiàn)實中繼續(xù)延續(xù)下去。

“如果說我人生最終極的夢想是收集到這個世界所有的書，那么，我發(fā)誓還是有一種書是我永遠都不會想要搜集的?！?/p>

博爾赫斯平時說話的時候總是帶著點隨意和慵懶的姿態(tài)，但這一回他嚴肅了不少，語氣聽上去也有著一種莫名的認真，雖然并沒有保持太久就重新“啪嗒”躺回了座位上。

他靠在北原和楓的肩頭，聲音聽上去夾雜著一種不知道是嫌棄還是厭倦的語調(diào)：

“那就是我自己的書?！?/p>

北原和楓給對方倒了一杯水。博爾赫斯則罕見地沒有對要從食道進去的東西產(chǎn)生什么抗拒的情緒，直接喝掉了，隨后是一個懶洋洋的哈欠。

旅行家看向外面：加勒比海在夕陽下是一塊橙色的寶石。燦爛的金色與橘紅一圈圈地蕩漾開來，流淌著絲綢般柔軟的光滑。

鯨魚巨大的尾巴在海面上拍起，濺起無數(shù)晶瑩的水花，隨之而來的就是列車的聲響都無法完全遮蓋的遙遠鯨鳴。

加勒比海是一片無數(shù)鯨魚和海豚繁衍生息的家園，尤其是加勒比海上的多米尼克，算是世界上唯一全年都可以看到抹香鯨的國家。

除此之外，還有座頭鯨、偽虎鯨、領(lǐng)航鯨等鯨魚聚居在這片地方，眾多的海豚在蔚藍的大海深處追逐玩鬧。

他就這樣看著這一片海，看著列車頂端發(fā)出的光在海里投下明亮的色彩，看到雪白的浪把清晰的影子卷入一片花朵似的純白。

“唔，看起來你似乎知道自己的靈魂是什么樣子的，博爾赫斯先生。”

北原和楓看著充滿視野的、與他的眼睛幾乎是同樣顏色的水，突然用有些調(diào)侃的語氣說道。

博爾赫斯眨了下眼睛，隨后失笑。

“我知道我是什么樣的家伙。我會設(shè)計一個通往不同可能性的迷宮，我會在迷宮里面裝一萬面鏡子來讓人看到一萬個自己，我會把時間顛來倒去地打成一個結(jié)。怎么說來著？充滿著形而上學(xué)的花里胡哨?！?/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