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巖小說

野田黃雀行（七）（第2頁）

玉清圣境，元始天尊。

上清真境，靈寶天尊。

太清仙境，道德天尊……”裴照野端坐如塑，置身其中，膝骨深處的寒痛，并未因此減弱半分，額角滲出冷汗，沿著鬢邊發(fā)絲滑落。

她微抬下頜，目光投向祭壇之上筆直升的青煙。

誦經(jīng)聲浪暫歇的間隙，云岫取過祝文，清晰誦讀，一字一頓道：“伏惟皇帝陛下，膺天景命，執(zhí)圭秉鉞，親御六師，遠(yuǎn)狩隴右，滌蕩妖氛以靖，綏靖邊陲功成。

圣威所至，凱歌早奏，王師浩蕩，旋旆鎬京。

河?xùn)|裴氏宗主裴氏照野，謹(jǐn)代宗族萬民，敬謝于昊天上帝、后土神祇之前：伏惟圣躬永泰，皇圖鞏固，神庥默佑，四海敉寧。

俾使大禮告成，萬方仰德。

伏惟尚饗——！”“尚饗——！”廣場上所有青衣道士齊聲應(yīng)和，聲浪如雷，沖霄而起。

云岫將祝文鄭重置于香案之上，引領(lǐng)所有道士，對著三清閣方向，行三跪九叩大禮。

禮畢，云岫起身，取過法鈴，再次搖響，她目光轉(zhuǎn)向瑤階之下的裴照野，朗聲宣告：“禮成前，請裴宗主登壇，行三拜九叩之禮，以全此儀，昭告神祇。

”輪椅推至瑤階之下，數(shù)級不算高的臺階，于常人不過舉步之勞，于裴照野，卻似天塹難逾。

青梧立即上前，躬身，伸出手臂。

與此同時，尉遲墨雪腳下向前挪了半步，拂塵尾梢拂過祭壇邊緣微有起伏的青石板，狀似拂去塵埃。

他俯下身，將主祭位前用于供叩拜用的蒲團(tuán)，移至一處更為平整的石面，避開石縫寒氣。

裴照野將這一切收入眼底，她放在膝上的指尖稍作蜷縮。

她深深吸了一口氣，搭上青梧的小臂，五指驟然收攏，指節(jié)泛出青白之色，試圖借力站起。

離開輪椅的支撐，她的雙腿虛軟無力，刺骨的劇痛席卷全身。

裴照野身體一個趔趄，眼前黑霧翻涌，冷汗霎時浸透了內(nèi)衫。

她死死咬住下唇，齒關(guān)用力之深，幾乎要刺穿皮肉，硬生生將那幾乎逸出的悶哼咽了回去。

蒼白的臉上毫無血色，唯有一雙眼睛亮得驚人，死死盯住前方的臺階。

青梧臉色微變，另一只手迅速扶住主人家的肘部，堪堪穩(wěn)住這微小的趔趄。

她邁出了一步。

膝髁早已銹蝕，每一次微小的屈伸都伴著鉆心的劇痛，激起陣陣寒顫。

她的齒關(guān)深陷下唇，血腥的咸澀在口中彌漫，搭在青梧臂上的手，指甲幾乎嵌入他的衣袖。

如此儀典，豈容出現(xiàn)紕漏，裴照野竭力穩(wěn)住神色，唯有眼睫在劇痛如潮襲來時顫抖一分，旋即歸于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