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舟穿過最后一縷云霧,船身輕輕一震,像魚鰭劃破水面。林浩睜眼,看見一座青峰拔地而起,峰頂白瀑倒掛,山腳坊市人聲鼎沸。帶隊(duì)的執(zhí)事?lián)]手,靈紋散去,飛舟緩緩降落在石臺(tái)。少年們被趕鴨子般攆下船,林浩背著李老落在最后。
“凡l雜役,來這邊!”
粗啞嗓音炸響。一個(gè)疤臉漢子提著竹簡(jiǎn),挨個(gè)登記姓名。輪到林浩,他低頭寫下“林微塵”——微塵之微,塵歸之塵。李老被歸為“老仆”,一并劃進(jìn)雜役院。
雜役院藏在山陰,竹屋破瓦,霧氣終年不散。二十多個(gè)少年擠在通鋪上,夜里翻身都能碰到別人的骨頭。林浩分到的活計(jì)是劈柴、擔(dān)水、燒火。李老因?yàn)橥饶_不便,被派去掃落葉。
第一晚,林浩把李老安置在最靠窗的床位,自已躺在門邊。窗外蟲聲此起彼伏,屋內(nèi)鼾聲如雷。他卻睜著眼,灰霧在眉心跳動(dòng),像一只不安分的雀。
寅時(shí)剛過,鐘聲驟響。
“起床!遲一炷香,扣一日口糧!”
林浩翻身下床,柴刀已握在手里。劈柴時(shí),他試著把灰霧附在刀鋒,刀口落下,堅(jiān)木無聲裂成兩半,斷口平滑得像鏡子。他迅速收力,木屑紛飛中,沒人注意到異樣。
午時(shí),膳堂。
劉東洋竟也在——原來他買通外門管事,以“遠(yuǎn)親”身份混入外院,專挑雜役出氣。他端著滾燙的粥桶,假意腳下一滑,整桶熱粥朝李老潑去。林浩閃身,袖子揚(yáng)起,粥桶在半空凝滯,反扣在劉東洋自已頭上。慘叫與咒罵混作一團(tuán)。
管事趕來,不問青紅皂白,罰林浩挑水百擔(dān)。劉東洋捂著臉,眼里怨毒更深。林浩沒辯解,彎腰拎起木桶。他知道,青云宗禁止私斗,卻從不禁止“意外”。
夜色沉得像鐵。
林浩把最后一桶水倒進(jìn)缸里,手臂酸得發(fā)抖。李老坐在臺(tái)階上,用落葉編一只小船。老人聲音低得只有兩人能聽見:
“宗門內(nèi)靈氣雖濃,卻帶著劍煞。你的混沌l,吞得越多,反噬越快?!?/p>
林浩點(diǎn)頭,抬手,指尖灰霧凝成細(xì)小漩渦,將一縷劍煞吸進(jìn)l內(nèi)。經(jīng)脈瞬間如被刀割,他咬緊牙關(guān),把悶哼咽回喉嚨。
第二日,外門弟子試力石前。
所有雜役圍觀看熱鬧。輪到林浩,他手掌貼上石面,灰霧順著掌心滲入。試力石先是亮起淡青,繼而青中帶灰,像被墨汁暈染。執(zhí)事皺眉,以為是石質(zhì)老化,隨手記了個(gè)“下品雜靈根”。人群哄笑,劉東洋笑得最響。
林浩退到人群后,灰霧在掌心轉(zhuǎn)了個(gè)圈,把多余劍煞吐進(jìn)腳下泥土。青草瞬間枯黃,又被夜露掩蓋。
第三日深夜,李老咳血,灰白胡須染成暗紅。林浩背他去藥廬,卻被值守弟子攔在門外。
“雜役看病,先繳十枚靈砂。”
林浩翻遍全身,只摸出兩枚。他轉(zhuǎn)身走向后山禁谷,那里有條廢棄靈渠,夜里常有外門弟子偷倒藥渣?;异F能提純毒也能提純藥,他必須賭一次。
月色如刃,照出少年單薄的影子。
他踩著濕滑的苔蘚,一步步逼近黑暗。背后青云主峰燈火通明,劍光偶爾劃破夜空,像無聲的警告。
林浩握緊柴刀,刀鋒在月光下閃著極淡的灰。
“青云宗……”他低聲道,“我來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