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巖小說

第168章 開拔（第2頁）

那里幾乎成了死亡的代名詞。

夜里總能聽見遠處傳來的槍響，還有若有若無的哭喊，像被風(fēng)吹散的紙錢，飄進每扇緊閉的窗戶。

雪越下越密，張涵突然明白，在這個連煙草都要節(jié)省的年代，士兵們攥在手里的或許不是煙卷，而是最后一點能冒煙的希望。

“都把煙掐了！收拾營地，準(zhǔn)備轉(zhuǎn)移！”吳俊的哨音響起，金屬哨子在風(fēng)雪中拉出尖銳的尾音。

張涵一個激靈，趕忙掐滅了煙頭，濾嘴朝外。

整個旅的駐地搬遷不是短時間就可以完成的，裝備，御寒物資，食品等等，都需要妥善處理。

征召兵們被集合在后勤區(qū)，遠處彈藥箱碰撞的悶響和槍械拆卸的“咔嗒”聲屬于老兵，上層到底不放心，沒讓他們碰槍支彈藥，只讓搬些死沉的物資。

“把防潮布疊成豆腐塊，邊角對齊了！”大個班長叉腰站在物資堆前，“別學(xué)娘們似的扭扭捏捏。”

張涵將步槍跨在肩上，蹲下身子慌忙低頭整平帆布，卻發(fā)現(xiàn)槍托老是與地面發(fā)出碰撞，凍僵的手指根本捏不住帆布扣，銅制搭扣在零下二十度的空氣里泛著藍光，一碰就粘掉指尖的皮。

“這玩意得增加摩擦力，不然搞不開?！崩侠钤缬薪?jīng)驗，用凍硬的軍帽墊著才扯開最后一道繩結(jié)，帆布“嘩啦”展開時，抖落的雪粒灌進制服領(lǐng)口，比槍管還涼。

張涵苦笑著搖頭，56式步槍的槍身還是有些太長了，蹲下干活時，總像根礙事的撬棍。

“一班的，上軍用卡車，別把子彈落下了?！眳强∨砰L抱著連部剛剛送來的花名冊走過來，腰間的92式手槍套半開著，露出槍柄上的部隊編號，“陳大蔫你悠著點，那箱子彈夠你娶仨媳婦的聘禮了，磕壞一顆小心我擰掉你的耳朵。”

陳大蔫搬著彈藥箱氣喘吁吁，木箱邊角的鋼箍硌得虎口生疼，20公斤的分量壓得腰椎發(fā)出“咔吧”響：“排長放心，這一箱1000發(fā)呢，每顆彈底都刻著‘2022-05’的批號?！?/p>

吳俊還是不放心，親自過來盯著：：“上點心，現(xiàn)在黑市上58的彈殼都能換糧食，更別說整彈了。昨天后勤部槍斃那小子，就是把訓(xùn)練彈拆了賣底火?！?/p>

幾個老兵笑他多疑：“排長還信不過咱老兄弟？”

吳俊卻沒笑：“就是因為信任你們，才讓你們一班去搬，其他班的新兵蛋子太多，我不放心，現(xiàn)在軍部查得嚴(yán)的很，一槍一彈都不能流入民間?！?/p>

“排長放心，咱班兄弟的手比保險柜的密碼還嚴(yán)。”陳老蔫拍了拍彈藥箱，“再說了，就咱這58毫米的細脖子彈，就算新兵拿去，塞進56半的粗槍管里準(zhǔn)卡殼，除非把槍托砸了當(dāng)錘子使?！?/p>

其他老兵跟著笑，彈匣袋在腰間晃出嘩啦聲響。

唯有征召兵們攥著帆布的手指凍得發(fā)白，他們知道自己的56半此刻只是根長鐵棍，槍管里連顆762毫米的空彈殼都沒有。

張涵低頭撫平帆布邊角，聽見旁邊新兵小聲嘟囔：“那為啥不給咱發(fā)762的子彈？總不能扛著燒火棍打仗吧？”

老李左右掃視一番，確認吳排長正在二十米外檢查鉛封，才敢壓低聲音：“這世道，連自己人都信不過，子彈是不發(fā)的，活是要干的。”

“正常。畢竟咱們才來多久，不可能給咱們子彈的?！睆埡皖^繼續(xù)整理帆布，指尖在凍硬的布料上壓出淺印，余光瞟著老兵們熟練地碼放58毫米的彈藥箱，箱角“58x42”的鋼印在陽光里泛著冷光。

遠處傳來槍械上膛的“咔嗒”聲，不知哪個老兵在檢查彈匣，金屬撞擊聲混著風(fēng)過鐵絲網(wǎng)的哨音，讓他忽然想起入伍時看見的標(biāo)語：“槍彈分離，人槍不離。”

可此刻，人與槍雖離不得，槍與彈卻隔得比雪地還遠。

“確認好了吧？”吳俊的眉峰壓得極低，指節(jié)敲了敲卡車側(cè)板，目光在幾個蹲在彈藥箱旁的老兵臉上逡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