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他媽趴下!”他扯著嗓子吼,卻看見陳默被氣浪掀得撞上帆布床墊,少年睫毛上的霜粒紛紛揚揚掉落,像場微型雪災。
下鋪穿皮鞋的男人突然蜷起身子,后背頂住鐵架床,用顫抖的手去夠床底的行軍包,里面裝著他偷藏的半塊壓縮餅干。
第二波氣浪襲來時,集裝箱劇烈搖晃,雙層鐵架床的螺栓迸出火星。
不知誰的水壺從床頭跌落,在地面滾出尖銳的顫音。
張涵雙手抱頭,眨巴著眼睛向前看,通風口的鐵網(wǎng)突然被火光照亮,那光不是尋常的橘紅,而是帶著紫黑色的妖異光芒,像某種深海生物的熒光,卻比任何光芒都更刺目。
“要死一起死!”戴廚師帽的胖子突然嘶吼,他后頸的凍瘡在恐懼中滲出血珠,“別他媽擠老子!床底凍得跟冰窖似的!”
這話引發(fā)連鎖反應,三十七個人突然開始向床底擠壓,帆布床墊被扯破的聲音、金屬床架變形的聲音、咒罵聲、哭嚎聲混在一起。
張涵被擠得貼在鐵皮墻上,聽見自己的肩胛骨擦過墻面,發(fā)出“滋滋”的摩擦聲,那是墻面上的冰花被壓碎的聲音。
“陳默!”他伸手去抓少年的手腕,卻摸到一片冰涼,陳默的校服袖口不知何時裂開,露出的皮膚已凍成青紫色。
少年被擠在兩個壯漢中間,眼睛瞪得極大,卻沒有焦點,只機械地重復著:“我爸煮土豆時……會放花椒……”
“放你娘的花椒!”張涵想罵,卻被氣浪嗆得咳嗽。
空氣里突然彌漫焦糊味,那是超量發(fā)射藥燃燒產(chǎn)生的氮氧化物,比任何毒氣都更刺鼻。
“都別動!”老李的東北口音突然穿透混亂,“集裝箱要是塌了,誰都活不了!靠墻站!頂住床架!”
這話像盆冷水潑在眾人頭上。
有人開始摸索手電筒,光束掃過天花板的裂縫,那里正不斷滲進風雪,帶著細小的金屬碎屑,像撒了把碎玻璃。
張涵順著光束看去,透過通風口,能看見百米外的炮兵陣地。
一門榴彈炮的炮管呈麻花狀扭曲,斷裂處噴出的火焰不是紅色,而是詭異的藍色,那是鋁粉燃燒的顏色。
同時,炮兵陣地也陷入混亂,相鄰炮位觀測員的望遠鏡摔在地上,鏡片裂成蜘蛛網(wǎng)狀,他對著對講機嘶吼:“中止射擊!重復,中止…”
但回答他的,是其余炮位繼續(xù)發(fā)射的轟鳴。在戰(zhàn)爭機器的齒輪里,單個炮位的故障只是微不足道的齒輪脫落,其他火炮仍在按照既定射表傾瀉彈藥,彈道在空中交織成密網(wǎng),只是其中某條軌跡,永遠停在了發(fā)射的瞬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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