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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來 第2157節(jié)（第4頁）

寧吉好奇問道：“天底下的教書先生，都是如此嗎？”

陸沉說道：“心思和想法都差不多吧，只是耗時各有長短，用功各有深淺罷了?！?/p>

陸沉抖了抖袖子，摔出一摞紙張，交給少年，“這是那位不是文廟圣賢勝似圣賢的召陵字圣，許夫子的說文解字，這些零散書頁，尚未編訂成冊，是真正意義上的手稿本了，都不算是后來刊印的所謂底本。你留著好了，不用歸還，將來如何處置，不用詢問貧道的意思，全憑你自己安排，是留是送都隨意。不用矯情，覺得會不會無功不受祿，貧道與你一場萍水相逢，想來以后肯定再重逢的。”

除了讀生書和溫熟書，差異不大，只是更換了幾本書單而已，但是之后紙上的“講書”一項，就被陳先生直接刪除了，在紙上用朱筆旁注“擱置”二字。

而隨后的“看書”，比如最早陳先生制定的課程，是看某某資治通鑒考異，觀省錄，文辭養(yǎng)正舉隅，每周各三頁。朱子小學(xué)，每天一頁，等。而且這一欄，陳先生有過數(shù)次朱筆更改數(shù)目的跡象，不斷勾掉在旁重寫，不止一次，結(jié)果最終仍是被陳先生換成了更為簡略粗淺的書籍，再多出了一部繪圖本，當然同樣是出自陳先生的手稿本了，繪畫了各種山川河流，百家技藝等，輔以文字，圖文并茂。

只說此書，前邊的書頁，多是與鄉(xiāng)野村落、世俗生活息息相關(guān)的內(nèi)容，例如春耕、農(nóng)時、五谷以及各種樹木魚類等。

與此同時，作為每天上午最后一項的習(xí)字課，也是改動很大，比如最早的打算，不同學(xué)齡的蒙童，分別是“每日寫，古碑額十字”，“說文解字篇，三字到五字不等，可在教字期間，粗略講解音律、訓(xùn)詁等內(nèi)容?！薄靶⒔?jīng)或黃庭經(jīng)，當以正楷字體，粗筆寫大字，書寫二頁?！?/p>

之后還有個最終仍是被陳先生放棄想法，就是教蒙童學(xué)寫字，不是從中規(guī)中矩的楷書入手，而是完全按照字體的淵源流傳，從小篆學(xué)起，然后是隸書，最后才是楷書。至于行書和草書，以及更為歷史久遠的蟲鳥篆，先是被陳先生批注“不妥”二字，之后想了幾個變通的法子，比如是不是可以只教幾個字而已，好讓蒙童知曉天地間還有這幾種字體而已……結(jié)果仍是被朱筆勾掉了，陳先生在旁再次批注一句，“想來還是不妥”。

還有單獨放在桌上的一摞紙張，上邊寫了許多注意事項。

比如關(guān)于“孝”與“孝順”，陳先生就有寫了好幾句提醒自己的言語，并且顯然是在不同時間段的筆跡和心得。

“當講否？”“需要慎重解釋兩者的差異，慎之又慎?！薄叭魺o絕對把握和合適時機，不提?！?/p>

又比如一句“天下事，以立志為先?！本o接著陳先生便有了疑問，稚童學(xué)子之立志，可有高低、大小、先后之分？

子曰父母在，不遠游，游必有方?？膳c父母之年，不可不知也，一則以喜，一則以懼。兩語可作一并解釋。

還有一些疑問和想法，后邊以蠅頭小楷或是行書，寫滿了一整頁紙張都意猶未盡，反面都有與之相關(guān)的密密麻麻文字。

還有一個暫時沒有在學(xué)塾派上用場的稿本冊子，依舊是陳平安親筆手書。

搜集了古今名家的格言、警句，古人淺語、嘉言懿行，截取某些膾炙人口的詩句，等等。

再有一本薄薄的刪減本，因為押韻，好似順口溜，所以讀起來朗朗上口。

陳平安早年獨自出門遠游，后來在桐葉洲那邊，帶著小黑炭一起趕夜路，都用上了。

都是按照夜航船條目城那位李十郎的底本，挑挑揀揀，編撰出來的對韻。

挑了三十六篇歷代文豪大家專門描寫山水風(fēng)景的絕佳散文，又被陳平安分上中下三冊，每一冊各有各的行文質(zhì)樸，文藻優(yōu)美。

學(xué)塾的習(xí)字課，陳平安先教蒙童書寫他們自己的名字，先前已經(jīng)上過幾年學(xué)塾會寫的，就學(xué)寫類似“學(xué)而時習(xí)之”的句子，不然就是村子祠堂內(nèi)的堂號匾額與那幾幅楹聯(lián)內(nèi)容。

此外才是一些膾炙人口卻淺顯易懂的詩句，例如舉頭望明月，城春草木深，白日依山盡。春日遲遲，卉木萋萋……在蒙童們埋頭寫字的時候，儒衫長褂布鞋的教書先生，就雙手負后走在三列課桌間，偶爾伸手，雙指捻起蒙童的“筆管”，輕輕一提，陳平安若是一提就起，便會提醒他們注意握筆寫字的時候，要聚精會神，要學(xué)會專心?；蚴峭Ｏ履_步，指出孩子在落筆時某個筆畫的不對地方。

等到習(xí)字課結(jié)束，到了午時中，準時下課。蒙童可以回家吃午飯，有半個時辰的閑余功夫。

如果一日只有早晚兩頓飯的，各自玩耍便是，上樹捉鳥下河摸魚都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