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然天下的書院賢人李槐。本是最普通的一個,在這支隊伍里便顯得十分異類了。
陸臺就走在李槐身邊,問東問西,反正話題繞來繞去,總能跟陳山主、隱官扯上些關系。
無名氏感慨道:“實在好奇,那位鴉山林師到底有多強?”
張風海說道:“殺力之高,我只能說不能以尋常十四境視之。”
無名氏點頭道:“于我輩武夫而言,這幾乎是能夠得到的最高評價了。”
張風海疑惑道:“前輩內(nèi)心始終以武夫自居?”
無名氏笑道:“私心使然,武道一途,畢竟不比修道煉氣,坐斷津流的老天爺,數(shù)量要少些,機會自然就更大些?!?/p>
張風海雖然跟著位無名無姓的蠻荒遠古大妖相處不久,卻覺頗為投緣,事實上,無名氏何嘗不是如此,必須反復暗示自己靜觀其變,才能不讓自己一個沖動,就投了張風海所在宗門的金玉譜牒。緣聚緣散如潮起潮落,潮退時何等悄然靜謐,潮起時何等氣勢磅礴。
無名氏穩(wěn)了穩(wěn)心神,直截了當問道:“道友如今算是攢夠了道行,功德已滿?”
既然對方敢有當面此問,張風海便愿意回答這種比較犯忌諱的問題,直白無誤給出答案,“尚有一劫要渡。脫身煙霞洞之際,與道祖有過約定,我需要參加三教辯論。一劫才剛結(jié)束一劫就又起。”
無名氏說道:“論道一場是天大風波,定風波也是修道一場?!?/p>
張風海笑道:“決然是此理?!?/p>
人生在世,無論仙凡,修道還是不修道,都是各有各的劫數(shù)和起運。
“小人”跟著自家命理走,“大人”卻被天運牽著跑,概莫能外。
像那扶搖洲如斗城祖師、道號虛君的王甲,便自言有三場刀兵劫要渡,一洲陸沉,宗門覆滅,自身兵解。
寧姚當初離家出走,過倒懸山游歷浩然天下諸洲,一直走到驪珠洞天的小鎮(zhèn)才停步,也是此理。
無名氏抱拳說道:“那容我小肚雞腸賣個乖,等到辯論結(jié)束,再去閏月峰拜訪道友,看看能否借助寶地,選定大道方向。”
張風海點頭說道:“趨利避害是天性,不必如何矯情修飾?!?/p>
無名氏問道:“那么何謂天心?”
張風海微笑道:“等道友到了閏月峰,小道可以姑妄言之,道友可以姑妄聽之?!?/p>
無名氏揉了揉下巴,想起一樁煩心事,“白老爺未必肯放行啊,道友走得出煙霞洞,我卻未必離得開蠻荒天下。”
張風海說道:“此行本就想要拜訪白先生商量一事,想必蠻荒總要個可有可無的退路,一旦大勢糜爛不堪,可以存續(xù)香火?!?/p>
無名氏到底是一位修道有成之士,畢竟不笨。瞬間聽明白了張風海的言外之意,很簡單,如果蠻荒天下被浩然打崩了,甚至白澤竭盡全力,不計代價和后果,也無力彌補什么,那么蠻荒天下就需要一二香火、道種,能夠在某地延續(xù)光亮,或落地生根,自然生發(fā),有朝一日再返家鄉(xiāng)……這就類似劍氣長城的飛升城,浩然天下的南婆娑洲齊廷濟和龍象劍宗,以及如今置身于青冥天下的護道人程荃、舊刑官豪素他們。不一樣的歸途,同樣的過程和良苦用心。
無名氏沉聲道:“不管此事成與不成,先行謝過。”
張風海笑道:“‘趨利避害是天性,不必如何矯情修飾?!@句話本就是為我們雙方說的?!?/p>
無名氏爽朗大笑不已。若是聰明人還有趣,那就妙了嘛。道上緣分一事,委實妙不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