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者之間,又有著一個極其復雜的相互爭斗、融合、打殺、消逝、新生、壯大、歸無的過程。
會有一處處虛化、大小不一的漩渦,漣漪四散,有些增減抵消,有些疊加,有些相互繞開,有些幾乎從頭到尾,都不打照面。
其中一個關(guān)鍵的起始點,在于人之念頭的儲藏,到底有多少,如何分類。
親眼目睹,遠在書上,近在眼前,聽說,記住,自以為記住,清晰,記住卻渾然不覺,模糊,混沌,偶爾會觸發(fā),只在一些關(guān)鍵時刻生發(fā),如那圍棋打譜,定式定理,靈犀一點通,靈光乍現(xiàn),就是神仙手。
所以這就衍生出來
等個人
寶瓶洲東南地帶,一位白衣少年郎,在深山野林停步,那是一條已經(jīng)廢棄數(shù)年的硯臺河床,開鑿取石痕跡明顯,只是算不得什么老坑名石,溪水干涸,崔東山跳入河床,使勁扒拉著石頭泥土,最后給他挖出了一塊石板,可以勉強打造一塊板硯,屈指輕輕一扣,側(cè)耳聆聽,音質(zhì)還不錯,便拂去泥土,越看越喜歡,偶遇之物最可人,花錢買不著的,崔東山呵了口氣,吹平石紋褶皺、細微縫隙,然后用臉頰摩挲了半天,硯石紋路愈發(fā)細膩,被崔東山拎在手中,那個孩子蹲在岸上,眼神呆滯,似乎不理解崔東山在做什么,崔東山爬上岸的時候,一硯板砸孩子腦袋上,最后崔東山上了岸,讓孩子頂著石板走路,雙手不許去扶。
回望一眼河床,崔東山嘖嘖道:“下得水,上得岸,真乃豪杰?!?/p>
一路逛蕩,夜宿荒郊野嶺一處亂葬崗,趴在地上,以一根纖細小草,篆刻硯銘。
然后出現(xiàn)了一位年輕書生,蹲在一旁,笑道:“人見過了,不錯,是個好胚子,我那師兄,說不定真能相中,愿意收為嫡傳?!?/p>
崔東山只是手持小草,盯著石板,問道:“幫你重返白帝城,你不得謝謝我?”
年輕書生,正是去過一趟書簡湖云樓城的柳赤誠。
柳赤誠笑道:“我本該是在此攪亂寶瓶洲形勢的,如今什么事情都不做,咱倆就當扯平了吧?”
崔東山嗤笑道:“你可拉倒吧,給關(guān)了千年,怎么破陣而出,你心里沒點數(shù)?你這副皮囊,不是我精心挑選,再幫他開路,能誤打誤撞,把你放出來?還扯平,不如我把你關(guān)回去,再來談扯平不扯平?”
柳赤誠一屁股坐地上,好奇問道:“我離開白帝城太久了,你與我?guī)熜窒缕?,感受如何?他的棋力,相較以往,是高了,還是低了?”
崔東山坐起身,抖了抖袖子,用胳膊擦了擦石板,硯銘為十六字,沐日浴月,形體健全,精神飽滿,反以相天。
崔東山問道:“當年是誰讓你來寶瓶洲避難的?”
柳赤誠笑呵呵道:“這個不能講,出來混,義字當頭?!?/p>
崔東山點了點頭,用手指抹過十六字硯銘,頓時一筆一劃皆如河床,有金色溪水在其中流淌,“佩服佩服?!?/p>
柳赤誠立即說道:“救命之恩,更是大義,那個名字,可以講可以講?!?/p>
在寶瓶洲,眼前少年是無敵手的,這與境界關(guān)系不大。
只跟腦子有關(guān)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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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魄山竹樓一樓。
裴錢今天抄完書之后,就去放腳邊的小竹箱底部,一大摞文字、條目密密麻麻的冊子里邊,好不容易掏出一本空白冊子,輕輕抖了抖,攤開放在桌上,做了一個氣沉丹田的姿勢,準備開工記賬了,都與玉液江水神府有關(guān)。
周米??钢桓⌒〉慕鸨鈸涣餆焹号苓M屋子,裴錢趕緊伸手擋住其實空白的賬本,皺眉道:“放肆了啊,這里是咱們落魄山的一等一重地,你進門都不曉得敲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