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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聊天的深入,兩人的話題又從家庭轉(zhuǎn)向了貝桑松那些令人懷念的事物——城市廣場旁那家老店剛出爐、外皮酥脆的長棍面包的麥香;城南酒館里那款帶著橡木桶氣息的醇厚紅葡萄酒的滋味;當然,也少不了帶著男人間心照不宣的笑意,提及了某個坐落在河畔、掛著紅色風車標志的磨坊里,那位身材豐滿、笑容熱情甜美,能讓所有疲憊士兵都暫時忘卻煩惱的姑娘……
“……哈哈哈!”詹姆說了句關于某個紅磨坊姑娘的俏皮話,科莫爾也忍不住被逗得放聲大笑起來,那爽朗的笑聲甚至蓋過了帳外的喧囂。
這難得的、發(fā)自內(nèi)心的大笑從帳內(nèi)傳出,總是引得外面路過或圍坐的士兵們好奇地回頭瞥上一眼。
這笑聲,如同溫暖的漣漪,在夕陽下的軍營里輕輕蕩漾開來~
科莫爾端起琉璃杯,微微前傾,與詹姆的杯子輕輕一碰。
“為了早日回到貝桑松!”他簡單地說道。
“為了早日回到貝桑松!”詹姆聲音洪亮地附和。
兩人仰頭,將杯中那帶著麥芽焦香的酒液一飲而盡。
冰涼的酒水滑入喉嚨,隨即化作一股暖流擴散開來,仿佛真的沖淡了連日征戰(zhàn)積攢在骨頭縫里的疲憊??颇獱柌挥傻瞄L長地舒了一口氣,覺得渾身舒爽了不少。
然而,這份由酒精和歸期帶來的短暫愉悅,并未能持續(xù)太久。當放下酒杯,帳內(nèi)重新陷入短暫的安靜時,一絲難以言喻的憂慮,如同帳外漸濃的暮色,悄然爬上了科莫爾的心頭。
返回貝桑松……這個念頭此刻帶來的不再是詹姆那樣的純粹喜悅,反而摻雜了幾分沉重。
漸漸地,他的思緒不由自主地飄向了那座北方的權力中心……
前任國君弗蘭德·奧托已然離世,但宮廷內(nèi)部關于死因的隱秘流言和各種權力角逐,他并非一無所知。
新君初立,無論那位繼承者是誰,都必然會著手清洗舊臣,安插自己的親信,以鞏固權位。這是每一次權力更迭時無可避免的腥風血雨。
他科莫爾,是弗蘭德一手提拔起來的老部下,身上打著深深的“前朝烙印”。他這個宮廷禁衛(wèi)軍團長的職位,位高權重,更是新君首要關注和忌憚的對象。
返回貝桑松,等待他的會是什么?是明升暗降的剝奪兵權?是羅織罪名投入監(jiān)牢?還是某種更加“意外”的結局?
他多年來在軍中建立的威望,在波詭云譎的宮廷斗爭中,未必能成為護身符,反而可能成為催命符。一想到可能要離開自己一手撐起來的軍團,去面對那些宮廷里陰險的算計和猜忌,他就感到一陣莫名的煩躁和無力。
恍惚間,他的目光又不自覺地投向了南方,投向了這座剛剛被征服的米蘭城,以及那位征服者——威爾斯省伯爵——亞特。
這位邊疆伯爵的崛起速度令人咋舌,其手段、魄力和展現(xiàn)出的軍事實力,都遠非貝桑松那些沉溺于權術的貴族可比。
南方的天地如此廣闊,倫巴第的富庶遠超北境,亞特勢頭正盛,儼然有開疆拓土、建立一番新基業(yè)的雄心。跟隨這樣一位主君,意味著更多的戰(zhàn)功、更廣闊的舞臺,以及……或許還蘊藏著能擺脫貝桑松那攤渾水的機會。
他既擔心返回那個熟悉又危險的宮廷無法維持自己應有的地位和尊嚴,甚至可能失去一切。內(nèi)心深處,又有一股聲音在提醒他,不應錯過在南方這片熱土上,跟隨亞特這樣的雄主開創(chuàng)新局面的歷史機遇。
這兩種念頭在他心中激烈交戰(zhàn),讓原本因酒精而舒爽的身體,又重新繃緊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