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述淵教授進門后走上講臺,他也不說話,只是背著手走到窗邊,看向窗外,
而全班學生因為教授已經(jīng)到了,也都不再說話,保持安靜。
學生以為錢教授會說什么,但錢教授只是安靜地站著,繼續(xù)看向窗外。
直到10點整,整個燕園上空回蕩起一陣陣防空警報聲,警報聲持續(xù)了3分鐘。
這期間所有人都默契地保持了安靜,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警報聲結(jié)束后,錢教授才默默地走到講臺前,看向所有學生,緩緩開口道:“沒想到今天是上課的第一天,又趕上了這么特殊的日子?!?/p>
“我是錢述淵,今年七十七歲,出生那年正好趕上九·一八事變?!?/p>
錢教授聲音不大,但是吐字清晰,全班學生都專注地聽著。
“九·一八事變想必不用我多說,在坐的同學每一個人都了解得比我清楚,你們在課本上已經(jīng)學習過很多次了?!?/p>
“初中歷史學過,高中歷史也學過,而大學近代史課程,可能還要再學一遍?!?/p>
“但還有一些你們可能不知道的。”
說到這,錢述淵教授把胸前的眼鏡戴上,他的眼鏡看上去有些年頭,圓圓的鏡片,鏡框比他的臉還要小一些,好像不是他的一樣,戴上去第一次很容易戳到眉骨,要戴兩次才能戴好。
戴好后眼睛要從兩片小鏡片中看東西,因此寫起板書很慢。
只見錢教授在黑板上寫下了李輝英,駱賓基,舒群,蕭紅,蕭軍,端木蕻良,白朗,羅烽,馬加等等一連串的名字。
寫好后錢教授看向同學們,繼續(xù)說道:“九·一八事變之后,東北淪陷,一批東北青年作家們被迫流亡?!?/p>
“他們南下,紛紛提筆,打響了文學抗日的第一槍?!?/p>
“李輝英的《萬寶山》,駱賓基的《邊陲線上》,舒群的《沒有祖國的孩子》,蕭紅的《生死場》,蕭軍的《八月的鄉(xiāng)村》,端木蕻良的《鴜鷺湖的憂郁》,白朗的《伊瓦魯河畔》……”
錢述淵教授對這些東北作家和其作品如數(shù)家珍,生怕錯過其中的一部,他們每一部都是人民反抗的子彈,誓要打在侵略者的頭上。
說完九·一八事變后的東北作家,錢述淵教授話鋒一轉(zhuǎn),又說道:“那么在九·一八事變后,我們腳下的這片土地,又發(fā)生了什么呢?”
“九·一八事變的消息傳入京大后,京大學生會發(fā)布了抗日救亡的通電,而后組織了學生抗日委員會,聯(lián)合京城的其他高校學生一起走上街頭,他們纏著‘反日救國’的黑紗,掀起了一場又一場學生運動?!?/p>
“12月1日,京大學生組織兩百余人,準備南下乘火車前往南京,向國民政府示威請命,抗擊侵略者,收復國土?!?/p>
“國民政府不允許學生上南下的火車,組織軍警在車站抓人,于是兩百名學生便以臥軌的形式阻止火車行進,高喊著愛國的口號,列車上的國人紛紛下車響應,最終政府被迫妥協(xié),學生成功南下?!?/p>
“而當京大學生與當?shù)馗咝W子一起在南京游行后,又被埋伏的一千多名軍警鎮(zhèn)壓,毒打,逮捕,最終押送回京。同時,京大校園內(nèi)也被軍警闖入,學生組織者們紛紛被逮捕入獄?!?/p>
講到這里,錢述淵教授語氣平靜,但教室內(nèi)已經(jīng)有女生流下了眼淚。
“九·一八事變已經(jīng)離我們很遠了,至少,離你們很遠了?!卞X述淵教授繼續(xù)說道,“但至少我還活著,我這個老頭,好像是活在兩個時代間的一根橋?!?/p>
“沒錯,一根微不足道的獨木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