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修卓停頓許久,沒表情地說:“我既不是忠賢也不是奸佞?!?/p>
他究竟是什么?
他不知道。
他啟蒙時(shí)受著昌宗先生的教導(dǎo),以為自己能夠做個(gè)君子。他在過去數(shù)年里推崇齊惠連,甚至跟齊惠連有過交流,他以為齊惠連能夠明白他的抱負(fù),但是齊惠連拒絕了。他尊敬海良宜,甘愿為海良宜驅(qū)使,直到今天,他仍舊要把海良宜稱為老師,但是海良宜堅(jiān)信著李建恒能夠在自己的教引下成為皇帝——薛修卓等不了了,他要位能夠開辟混沌的君主,如果沒有,他只能力博。
他不需要憐憫,也不需要辯解,他情愿為自己做過的一切付出成倍的代價(jià)。他只有一條命,他把這條命賭在了大周的黃昏,不論黑夜過后究竟是不是他期望的黎明,他都愿意拼命。
這是大周和他最后的機(jī)會(huì)。
潘藺抬起雙手,在桌前罩住了自己的臉,過了許久,說:“我任職戶部侍郎的時(shí)候就知道魏懷古在做假賬,也知道丹城田稅有問題?!彼冻鲅劬?,帶著細(xì)微的皺紋,“但我叫潘藺,我只能……”
潘藺沒有說下去,他用力地搓了幾把臉。
牢房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潘藺和薛修卓靜坐著,聽著那嘈雜逼近,在門被打開的最后一瞬間。
“空的?!?/p>
潘藺疲倦地說。
“八城都是空的。”
薛修卓霍然站起身,在背后的胥吏開口前一掃疲態(tài),扣緊自己的領(lǐng)口,對潘藺略微頷首,道:“謝了?!?/p>
牢房外邊人影憧憧,潘藺在薛修卓將要離開時(shí)忽然說:“你克盡私欲,已經(jīng)不被常人所容。正如你自己說的,在這里要的是權(quán)衡牽制……你又有什么能讓儲(chǔ)君牽制的?”
薛修卓側(cè)目,沒有回答。
潘藺似乎明白了什么,他看著薛修卓離開。牢門在“吱呀”聲里關(guān)上了,只剩他孤身坐在這里,側(cè)旁的小窗露出薄薄的晨光,卻沒有照到潘藺身上。
潘藺盡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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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祥杰翻箱倒柜地找著賬本,那些積累在箱底的陳舊冊子都是誅他的利器!他醒來時(shí)聽到了風(fēng)聲,要趕在薛修卓到來前把東西全部燒掉。